“我有话说。”她态度郑重,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定眼看他。
齐穆韧无奈叹气,摊摊手翻身躺到她身旁。
“说吧。”
“如果他们合力谋划爷,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假玉玺之事闹开了,皇帝心底能不明白?放心,爷背后有根大柱子。”
是啊,那个人还是他的亲生老爹,就算没养在身旁,但两兄弟近年来的表现,恐怕这个幕后爹爹是笑在脸、爽在心。
换言之,他已经做好准备,要把这一团乱麻理开,让几个皇子清楚他的意向?
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放弃之前的心血布置,为什么要改弦易辙,为什么突然间,过去做的事一夜翻盘?
“皇上身子不好?”阿观皱眉问。
“没有。”他理解她的担忧。
“皇帝有立太子的心思,爷要帮三皇子抢得先机?”
这次他没回答,只是凝目望着她,她分辨不出他那个眼神是欣赏还是骄傲,她只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
“是不是……”她迟疑地问:“爷的身世不再是秘密,有人开始担心爷要加入太子之争,所、所以不管爷的意向是否模糊,都有人……蠢蠢欲动?”
她多问一句,眉头就越是蹙紧,是这样的吗?所以他要抢先一步夺得先机,要化暗为明,要把钉在身边的眼线一一清除?
他叹气,本不想让她担心的,可几句话就让她逮到线头,抽丝剥茧,抓出一个与真相相差不远的答案。
“早上,宫中太监小瓶子悄悄地捎了句话。”小瓶子是李瑛的干儿子,两人都是皇太后的心腹,也替齐穆韧做事。
“什么话?”
“曹夫人进宫,提到你受宠之事。”
是大夫人?她还想着是皇贵妃在齐穆韧身边埋了人,王府里的一举一动才会尽握手中,否则怎会齐穆韧住进明月楼,叶府马上知道她受宠?又是补品、又是药材,非要她肚子怀上一个齐家种。
“然后呢?”
“这回曹夫人的消息有用,皇贵妃对她稍假辞色,她便三天两头入宫。”
“所以……”
“曹夫人误以为皇贵妃愿意替她出头,便提到世袭爵位,然后指控我与齐穆笙出身不正。”
的确,若想要齐穆风承袭爵位,就得推翻齐穆韧是王爷亲生子的事实,她定然会指出当年事。可曹夫人脑子被撞了吗?如果皇贵妃欣然看见妹妹受宠,自然是站在齐穆韧那边,怎会替齐穆风争取爵位。
不管皇贵妃心里是怎么想的,曹夫人一把事情捅破,皇贵妃还能不猜到他们的身世?
若他们是王爷之子,那么,与皇帝长相相似没什么好解释的,但如果他们不是……
一个送信的宫廷侍卫、皇上对两兄弟的格外看重,连她这个外人都可以猜出答案,何况是皇帝的枕边人?
“皇贵妃都能看出爷容貌与皇上相似,难道大夫人看不出来?如果皇贵妃心有麋疑,为何那日进宫,她不但对妾身特别亲厚,还处处透露示好之意?”阿观疑惑地问。
齐穆韧笑着回答:“第一:曹夫人恐怕不敢抬头正视皇上的脸,就算看过,那也是多年以前的事,你知道的,皇上恨她手段阴狠,嫌隙了兄弟情谊,这些年根本不见她。
“第二:如果皇贵妃的态度一夕骤变,我岂能不怀疑?她自然要表现得与你越加亲厚,我才不会事先防范于她。这世间人人都在演戏,真真假假教人分辨不清。”
阿观懂了,死猪还怕开水烫,皇贵妃猜出端倪,能不四处分享?与其让夏氏从旁的地方知道,不如利用此事,多钓出几个小角色来。
心有些沉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盘算,每个盘算都可能变成重大危机,生存在这个时代要保持身心健康开朗,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所以,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危险?”
“男子汉会怕区区危险?”
阿观叹气,喃喃自语,“男子汉不怕,小女子怕呀。”
齐穆韧明白她在担心自己,手臂一勾,他把她圈到自己身上,笑说:“放心,天塌下来,有爷顶着。”
“爷,你说赛燕武功高强,月季曾经告诉妾身,当初妾身摔倒是因为有个婢女提水泼在阶梯前,那人有武功。”
这件事他早想到了,只是目前还不宜打草惊蛇。
“放心,爷会替你吐口怨气,还有旁的事吗?”
他眼睛闪闪发亮,意思很清明,如果没别的事可说,他已经准备好要白日宣淫。
她一惊,努力在脑子里挤出事来。
“嗯……妾身上回提的,琉芳和月季的卖身契……”
“已经着人去办了,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卖身契往火里一烧就没事,那得到官府里备案登记才成,放心,等官府公文下来,你那四个婢女就成了自由人。”
真不晓得她坚持这个做什么,她们不都一表忠心,要留在她身边吗?
“嗯,还有、还有……”
她试图再挤出一点正事同他说,可他已经等不及,一个活色生香的女子压在自己身上,没反应?除非是身子受损,难承美人恩。
他压下她的脑袋,对她索吻,轻吻加了温,渐渐变得炽烈,手伸入她的衣襟,寻找想念的温润,她的身子在他的抚触下,渐渐地化作一滩柔水……
第三十七章 深宫岁月(1)
赛燕回到景平居不久,便进入大皇子的府邸。
确定夏氏背后的人是谁后,齐穆韧并没有任何动作。他说:现在比的是谁沉得住气。
可阿观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叶定华卸交军权后,皇上派当初和齐穆茎一起去剿灭山贼的孙立民将军前往接手,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里,军中不断有人上书朝廷,说孙将军狂妄自大、妄动军法,私卖兵器,与敌军暗地交谊……罪状十几条。
照理说,孙将军是个老将,领兵数十年,做事不至于离谱,怎会传出这么多杂音?
理由只有一个——背后有人在策划煽动。
至于目的,是希望迫使朝廷将叶定华送回边疆重新掌权还是有其他原因,就得等朝廷派去的人好好探查一番。
齐穆韧请命,自愿前往边关。
这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阿观能够反对吗?自然不成,他这样一个有定见的男人,她怎能左右他的意愿?
她帮不了太多忙,只能和四婢关在屋里,把所有想得出来的恶毒手段全部讨论出来,一一写在纸上,阿观绞尽脑汁,把看过的历史剧、包青天、武侠小说里面的阴谋诡计,用的着、用不着的全数记下,缝订成册,让齐穆韧当参考。
齐穆韧刚接到这份已经不能用“信”而要用“书”来称呼的东西时,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从头到尾读过后,告诉她,“很好看。”
虾米!很好看?
那又不是拿来给他当娱乐小说消磨时间的,那是用来给他防身、当保命符用的,所以他的评语让阿观气得跳脚。
见她跳脚,却又不忍心对自己发飙的模样,齐穆韧笑得很开心,拉过她、抱在膝间说道:“你太小看爷。”
“就是怕你过度自信。善泅者往往溺毙水中,玩火者经常自焚,那些看似简单容易应付的事,却往往暗藏玄机。”
“放心,信爷一回,为了你,爷定会安然返家。”
这个家,除了穆笙外,大概只有她会盼着自己平安回来吧,如果柳氏手段够,真能神不知鬼不觉偷渡一个孩子进府,她这辈子有了依傍,再与曹夫人周旋个数年,这个王府便是她的天下,所以他回不来,她不至于太难过。
至于夏氏和其他三个侍妾更别说,为了名声,柳氏不至于将她们赶出王府。
那天晚上,齐穆韧告诉阿观,最慢三个月就会返回京城,而且他已做好安排,将她安排到皇太后身边,明着是侍奉长辈,但阿观比谁都明白,那是保护。
穆笙不会经常在家,堂堂王妃住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家里,名不正言不顺,因此他只能托皇太后照顾自己。
虽然那里离几只豺狼虎豹很近,但有皇奶奶挡在前头,没人敢对她下手。
阿观看着已经整理好的箱笼,手里抱着那叠看得到、却摸不到的银票,心底有点发酸。
一直不肯承认,自己喜欢他越来越多,一直暗暗幻想,那个不可能的可能。
她用他的妻妾们来阻挡自己的感情,用两人间的差异来警戒自己,不要陷入泥淖。
可非要等到他即将远行,她才肯正视自己的心,正视不管阻不阻挡、警不警戒,她早已经喜欢上他……无法自拔。
爱情是种坏事,它让无拘无束的心有了限制,让自由自在的感情有了牵系,它让她再也无法潇洒、无法云淡风轻。
怎么办呢?她问过自己几十遍,却找不到办法解决。
就这样了吧,顺其自然或者是……顺理成章、顺水推舟、顺应潮流……一路顺着心意走下去,直到哪天碰到墙壁,撞得头破血流,再告诉自己,看吧,早就告诉你,爱情她承认,对于爱情,她有些悲观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