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悄声对皇奶奶讲了紫萱亚花和贡茶紫香的事,讲了柳氏的手段,陈氏的心计……他告诉皇奶奶,和那堆子狡诈的女人相比,他无法不爱上阿观的良善。
他跟皇奶奶说,她是第一个能够让他安睡到天明,不必时刻防备的女人。
皇奶奶叹口气,拍拍他的手背,轻笑道:“哀家明白了。”
那句“明白”,意谓着皇奶奶愿意试着接纳阿观,愿意换个眼光看待她,愿意承认她的存在。
她第一次进宫就能得到这样的结果,他非常满意。
“像叶家人很差吗?”阿观问。
叶家人的确很差,他们只见功利、不论亲情,为得权力、不择手段,但见阿观面露不满,齐穆韧笑而不语。
这丫头,维护过天下女人后,连毫无关系的叶家也要维护?到底世界上对她而言有没有坏人?他放慢马的速度,对她说:“猜猜皇贵妃今天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叶茹秧哪有对她好,她不过是想掩饰媳妇的愚蠢,不过他这样问,定有原因。
“为什么?”她顺着他的话说。
“徐家获罪了,徐桦清被贬为平民,家产充公。因为你透露的消息,让叶府早一步将投资的银两抽回,少了一笔大损失。”
阿观叹气,她最怕听这种“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的悲惨结局,转开话题,她问:“为什么四皇子妃讨厌我?”
齐穆韧笑望阿观,她还真是傻气,有她这样一副容貌的女子,是很容易遭嫉的。
“四皇子妃程氏的父亲是个小门小户出生的,凭着一身蛮力在战场上建功立业,一路成为将军,她家里只有这个女儿,从小就被宠惯的,她习惯所有人都注意她、在乎她,今日被你抢尽风头,她当然要不开心。”
四皇子对军权这件事,算是费尽了苦心,如今叶定华已准备入京上缴兵权,不知道他是何等心痛。
“也不是被宠惯的女子,都气量狭小。”她嘟囔地说。
“我明白。”就像她,也是个被父母、兄弟宠惯的。
“有一种蛇叫做响尾蛇,当它觉得自己被威胁的时候,就会竖起尾巴迅速摆动、发出声响,大家常误以为它将要发动攻击。而我们动手去触碰柑橘凤蝶的幼虫时,它会立刻从身上冒出红色的肉角,并散发恶臭。
“不管是响尾蛇或柑橘凤蝶的幼虫,它们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做出那些让人害怕或讨厌的举动。我想,也许我是做了什么,让四皇子妃感觉被威胁,她才会那么努力地让自己惹人讨厌。”她转头朝齐穆韧做个鬼脸。
齐穆韧看见,大笑起来,她对所有人事都看得这般透彻?她从不去追究事情背后的心计,想的却是一番通透的大道理?却又是……句句让人辩驳不得。
上回和穆笙讨论几个皇子的野心令皇帝头疼时,她淡淡地插进几句话:“我要是皇帝,会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只有积极上进、想要竞争、脑袋聪明的人才会有野心,皇上应该为自己的孩子不是庸才而开心。”
几句话,直戳问题中心。
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皇帝虽恼怒,却迟迟不愿对他们有所惩戒吗?
“那么下次你惹人讨厌的时候,我是不是该先反省自己做了什么事,让你感到威胁?”
阿观笑眯眼,整个上半身往后转,说道:“这是个很好的思考角度。”
见她那副得意的样子,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冲动,俯下身、封住她的唇。
她是罂粟,一沾上就退不开,他越吻越深入、越吻越欲罢不能,他松开缰绳放任马匹自行前进,他捧住她的脑袋,持续这份醉人的甜蜜。
分明是初夏,她却感觉到盛夏的炎热,她攀住他的身子,额头微微泌汗。
这个冰块一般的男人啊,怎地热情如火至此,让她这个企图置身事外的女人一点一点沉溺、一点一点身不由己?
突地,齐穆韧深吸口气,松开她,拉起缰绳策马狂奔。
阿观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以及……不该出现的春情勃发。
她不明白他怎会激动成这样,不过是一个吻,连三级片都称不上,何况他是身经百战的男人,不至于一个撩拨就激昂得控制不了,但她晓得,他圈住自己腰际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火热。
他狂奔一阵,经过草原、经过田野、经过一片又一片的林子后,在一处庄园前停下马。
守门人老远听见声音,上前相迎,他把马交到对方手上,便一路拉着阿观的手往里头走。
她想问:这里是谁的家?你朋友住这里吗?可不可以先带我看看园子?好不好让我……
然,所有的疑问,在他对屋里婢女说一句:“通通退下。”关上门,热吻再度铺天盖地压下来后,结束。
这个晚上,他折腾了她一次、两次、三次……
在她神志迷糊、累得不得不举双手投降时,他一把拥她入怀,笑道:“不是说你的田瘦吗?爷努力着呢,努力普降甘霖把瘦田养肥啊。”
救命,不要再施肥了,她、她受不起啊。
她又后海了,不该贪玩的,不该要求玩久一点的,因为男人和女人对“玩”的定义,相差很大!
而且老爸老妈不是逼她背过吗,她怎会忘记“勤有益、嬉无功”,玩、玩、玩……是一件很累人的坏事啊。
第三十三章 加入战局(2)
陈氏领着丫头喜鹊快步从梅院走往景平居,一张大了好几寸的圆脸上带着焦虑,两道画得不大整齐的眉毛拢着,一颗心惴惴不安,她已无心思打扮自己。
自从知道怀孕后,她便以此为借口经常向柳侧妃支领物项,为了王爷的子嗣,柳氏分明气炸了却还是一一应允。
这段日子,燕窝补品天天送进屋里,她吃得身体、腿膀子都肥过几寸,可是肚子除了胖上一圈肥油外,并无其他不同。
听说怀孕三、四个月肚子会渐渐鼓起来,听说五个月,孩子会在里头施展手脚,她却一天等过一天,等不到鼓起的肚子和腹中胎儿的动静,直到她感觉不对劲,方又请来大夫为自己号脉,可大夫竟然说,她没有怀孕!
怎么可能?!之前明明说是喜脉的,上个月把脉时大夫还笃定胎儿长得很好,怎么现在又没怀孕了?
大夫自己也是难以置信,一头雾水,为病人号脉几十年从未出过这般差错,于是连诊金也不敢拿,便急急离开王府。
陈氏吓傻,又催喜鹊到外面连连请来几位大夫,可所有大夫众口一词,说她无孕哪来的胎象。甚至还有位大夫说她身子早已坏得厉害,此生都不能有孩子。
这个青天霹雳让她呆住了,她想破头都想不出怎么会是这样?如果是一次号脉弄错还有话可说,可自从有孕后,大夫进府不下一、二十趟啊。
回想起当初王爷知道她有孕时,还特地来看自己好几回,特地让柳侧妃给她双倍月钱,王爷处处优待让她自觉高人一等,甚至还作过美梦,梦想自己取代柳氏成为府中的掌权人,怎么会……
她完蛋了,这段期间自己没少对柳侧妃冷眼轻慢,她刻意与柳氏疏远,却极力巴结夏氏,心底算计着就算王爷不肯让她养孩子,至少能够把孩子养在性情平和、较易拿捏的夏氏手中,没想到夏氏一贯的清冷,完全无视她的讨好。
她没有怀孕,怎么办!
王爷会不会以她勾结大夫、合力说谎,一怒之下将她赶出王府?
府中四个侍妾,已经走了一个徐氏,方氏、文氏被大夫确诊两人再无法受孕,若不是她有身子,宠着叶茹观的王爷哪可能往梅院多走一步?王爷不来,谁还能阻得了柳氏的阴毒,就算不被赶出去,怕也是要一辈子在梅院受苛、受虐,孤苦终老……
圆圆的手指头颤抖着,她望向不远处的景平居,心跳卜通卜通猛烈,一阵强过一阵。
柳氏端着茶轻啜,细细的柳眉微弯,带着惬意笑脸,心中那口恶气总算吐了出来,陈氏啊……她倒想看看,如今她还能恁地嚣张?
梅院请了大夫,她自然得到讯息,不出半分动静便是想看看陈氏打算怎么接招。
知道陈氏有孕时,她气得摔坏一个琉璃盘,那是皇太后赐下的东西,可见得当时她有多窝火。她以为陈氏够胆量,敢偷偷把避子汤给倒掉,以为当时赏给各房的“妇科良药”她有所提防,没想到,怀孕居然是假的?
王爷曾立下规矩:侧妃未产下子嗣前,侍妾不得有孕。于是每回完事后,她便让下人给婢妾们备下避子汤,事实上那并非避子汤,而是绝育药,只消多吃上几帖,此生就再无怀孕可能。
不过这一年,皇太后催得紧,不得不停下药,她还特地请来宫里最有名的御医开药方,从府外买来药材,在几个侍妾合力监督下,熬制成丸分送给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