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谨本是宫廷御医,妻子早逝,身边只有一个独生女伴侍,女儿在十五岁那年遇见王爷,王爷一见心喜,明媒求娶,当时王爷身边已有正妃曹氏,王爷心疼姜羽卿,给了她侧妃名分。
姜羽卿在生下他们这对双生子后不久离世,他们两兄弟并非嫡长子、又无母亲在身边维护,加上曹夫人本就妒嫉母亲受宠,于是处处苛待他们。
他们的童年过得辛苦,而穆笙身子羸弱,让他时常担心,生怕哪一天自己将会失去弟弟。
直到他遇见姜柏谨,御医嘴里不能医治的病,在他手中药到病除。
为了躲过曹夫人的虎视眈眈,姜柏谨搬到王府后面的胡同里,日日煎好药,让他领着弟弟过去喝,就这样,穆笙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强健,直到成人。
姜柏谨待他们很好,找人教他们念书、传授武艺,他们两兄弟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该归功于他。
有一回,他上门寻人,本想借几本伤科书籍,但姜柏谨不在,药童让他自己去房里寻书,他没想到会因此发现母亲写的信。
那是母亲向外公托付遗孤的信,万望父亲在女儿死后,好好照顾她的儿子。
当天,齐穆韧等到深夜才等回疲惫的外公,他看见他手中拿的信件,苦苦一笑,把所有事全说了,为了两个外孙,他买通王府里的仆婢,以便随时随地知道他们的情形,他经常等在府外远远地看两兄弟几眼。
那次穆笙并非生病,而是曹夫人手段肮脏,想趁王爷不在下毒害死兄弟俩,穆笙身子弱,很快就显出病态,而他其实也中毒了,不过是他在强撑。
那件事之后,下毒的事少了,直到他娶柳氏进门,外公又诊出自己被下药,那药不但会让他断子绝孙,还会害他性命,在尚未有子嗣之前,齐穆韧决定将计就计,让曹夫人以为自己的药发挥效用。
他不知道这种事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若非大哥齐穆风性情善良不像他的母亲,若非他与齐穆风还有几分手足亲情,若非为了顾及皇室门面,他何尝不想对曹夫人动手?
“外公,我有件事想问您。”
“说吧,我就知道没事你肯定不会来看老头子。”
姜柏谨的性情有几分孩子气,有人说他是老顽童,偏偏他医术高明,许多京城高官贵族,非得用他的药才能见效,于是老顽童神医成了京城里最不能得罪的人物之一,因为谁也不晓得哪日自己得求上门。
“有没有可能,在脑子受创后醒来,不但遗忘过去的事,连性情都大改变?”
“脑子受伤后遗忘过去的事并不少见,不过性情大变,这倒是很少听说。怎地,你认识这样的人?”
“在受伤前,她性情残暴,对待下人极其苛刻,但受伤后,不但性情变得温和,甚至颇受下人爱戴。”
“你对这个人的性情很了解吗?会不会她之前的残暴是为了某些目的而做出来的表现,温和才是她的真实性格?有没有可能,她根本没失忆,只不过为了达成某些目的,不得不改头换面,假装自己失忆。”
姜柏谨提出两个可能,让齐穆韧深思。
“我不确定,但传闻中她不识几个字,醒来后,居然能写诗作文章、画画雕刻。”
姜柏谨拧眉道:“那个人是男是女?”
“是女子。”
“女子就更难下判断了,别说女人一向口不从心,就说说你们家那位曹夫人,走到哪里不是让人竖起大拇指,赞扬一句贤德好女人?我还记得,她明明很痛恨你爹要娶你娘,却还故作大方,硬是弄来六十四抬的聘礼到我家。
“她前前后后,妹妹长、妹妹短,处处表现出姐妹情深,你母亲到死,都没怀疑过那次的事件是她动的手,这样贤慧端淑之人,谁料得到她会在你们兄弟身上投毒?所以你听到的传闻很可能是假,如果你想分辨她的真伪,只有一个办法,多接近她。”
外公的话让齐穆韧失笑,没错,女人心海底针,男人打仗女人也打仗,不过是武器不同、方式不同。
“说说看,是哪个丫头片子让你想要探听的。”
齐穆韧笑而不语,但他严肃的脸上透出一丝温柔,看得姜柏谨忍不住捻了捻胡子,满目笑意。
“小子,过来让我把个脉,看看这个让你上心的丫头,能不能给我弄个曾孙子抱抱。”
“不是说不许叫外公的,哪里来的曾孙子?”
齐穆韧顶他一句,逗得老人呵呵乐开怀,这小子终于开窍了吗?如果是的话,他倒想见见这个丫头,好好同她道声谢谢。
第十三章 过年(1)
齐家三爷真的很“大姜”,手里紧握住她“不贞”的证据,让她不得不把“制壶高手”给交出去。
她永远不会忘记,当他听到制壶的人是自己时,眼底那份惊讶诧异。
说实话,阿观心底是得意的,当初大姜看见她模仿出汪寅仙的圣桃时,也是这样的眼光,她的手艺,真的不是普通好。
可惜,在齐三爷回过神后,马上正起脸孔,露出奸商眼,开始同她谈条件,他是天底下最恶劣的男人,他把她当成黄豆,企图从她这颗小黄豆身上榨出两斤油。
从三七分到四六分、再到五五分,在她笃定了态度打死不肯让步时,他说:“浸猪笼和五五分选一个。”
这是哪家的屁选择啊,就像到大街上随便抓个女人问:“你是要让我毁容、强暴,再把全部财产交给我,还是要我送你两颗子弹?”
你会怎么回答?毁我容吧、拿走我的财产吧,求求你快点强暴我,我愿意、我高兴、我乐意,此生无悔?!
阿观发誓,这辈子她没有那么用力瞪过别人,他害她尝了一回眼睛脱窗的经验。
这是阿观第一次败阵。
接下来,他更是步步进逼,契约上头条条陈列,第一:每月必须交出六把新壶。第二:他拥有茶壶代理权。第三:茶壶不准在她的铺子贩售。第四:绝不能透露制壶师傅是个女人……
哇咧,女人做的茶壶会掉价吗?周桂珍的茶壶可比起吴群祥、江建翔的还贵上好几倍,何况这个叫做合作契约?不是吧,这比较像马关条约。
问题是……多冤啊,她连甲午战争都没开打,谁胜谁输还没有定论呢,就得签这种不平等条约?夭寿鬼、下作男,你他娘卡好。
齐三爷见她迟迟不签,笑得满脸桃花,说:“其实,你有选择机会的……”
她没等他把话说完,满脸不屑地替他接话。
“我知道,签约和浸猪笼嘛,你还能讲出更有创意的吗?”
齐三爷邪邪一笑,说道:“不对,你可以选择再亲我一下,还是签约。”
听他说完,阿观想也不想就提笔签字,她那个迫不及待的小模样,惹得他哈哈大笑。
他说:“不过是亲一口,居然吓成这样?要知道,齐三爷可是很有魅力,你到外头问问,哪个女人不想上我的床?”
她呵呵敷衍笑个两声,说:“那是她们不知道,齐三爷是条眼镜蛇。”
他捧腹大笑,问:“我有这么毒吗?要不要再试着亲两口,说不定多亲个几回就亲习惯了。”
她闷声道:“亲一口是浸猪笼,亲两口呢?五马分尸?凌迟处死?烈火烹尸?铁棒烙身?千针刺穴?还是制成人彘?”
他又大笑了,像突然知道自己中了十亿大乐透的那种疯狂笑法。
阿观盯着他的笑脸,讶异自己竟能与他轻松对话,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大姜吗?不是吧,那位名叫齐穆韧的王爷大人,不也长了一张相同脸,她怎会在他面前极力小心?
应该是因为态度、眼神与气势吧,相同的眉眼唇脸,偏偏造就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难怪都说二十岁前长得丑,可以怪父母,二十岁后长得丑,就得怪自己,那份气度与气质,是每个人在生活中一点一滴替自己培养起来的呀。
齐穆韧看起来很不快乐,虽然他没有拧紧两道浓眉,把心情昭告世人,但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刻板、严肃、而且非常的不快乐。
他似乎不明白人生有许多值得开心愉快的事物,那种人,肩膀压着太沉太重的责任,他以为人生的目的是为了还债,他虽然从不对人表现体贴,但一辈子做任何事都只是为了别人……这种人过得很辛苦,在他身边的人恐怕也无法得到幸福。
幸好,她思绪清晰、脑子聪敏,她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幸好,她不会因为欣赏就把自己的快乐摆到脑后,恋上这样的男人;更幸好,她存的心思是离开,而不是挑战与征服。
说实话,她很喜欢那些为了争取自己的命运,在古代翻云覆雨的穿越女,每次见她们斗争胜利,就会忍不住为她们拍手叫好。
可惜她不是这样的女人,正面迎战不是她的本能,她从来做的都是台面下的工作,也是啦,如果她不是这样的脾气,大姜岂能从她辛辛苦苦、大粒汗小粒汗做出来的完美作品中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