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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妲娃梳着头发,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淡淡地道:“我让你觉得,我必须有男人依靠才能活下去吗?”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他能不能装死?敖督像缩头乌龟一般,又缩向墙角。

  “也许有些人是吧,不过就算纳兰回来了,我也不是非要嫁他不可。”

  敖督突然挺起身,看着她。

  “我并不是因为别无选择才当上巫女,早在前几年特木尔就有问过我,是我自己决定要留在神塔,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也是我的家,在这里我是我,我就是妲娃,不是谁的妻子,你明白吗?”

  不明白,敖督不知不觉地走向她,果然还是她床边比较舒服,他想他还是别再装了,爱怎么睡就怎么睡比较好。

  妲娃笑了,“你会选择跟在我身边,是因为我让你自己选择想怎么生活吧?就像纳兰曾经让我看见嫁给他,我可以不只是他的妻子一样,其实现在也就是他不在了而已,我依然是过我自己的日子。”

  敖督歪着头,装可爱,扮无知。

  “失去了能绊住心的那个人,我们选择互相陪伴,但不要互相限制,这不就是我、你,还有特木尔选择过的生活吗?也许有一天他会遇到真正让他决定放弃自由的女孩子,但我相信那个女人绝对不会是我。”

  敖督突然想起那年,大巫女问他愿意付出什么代价,来让妲娃继续受神塔庇护?他的回答并不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他是真的认为,只要能在一起,只要陪在她身边,不能当夫妻也无所谓。

  “所以,不要再玩今天的游戏了,你还是当你的山大王敖督吧!你追小虫的样子太愚蠢了!”她戳了戳它的头。

  “睡觉吧!”妲娃躺上床,“你都没发现我帮你准备了新的毯子吗?”她侧身躺着,看着它道。

  果然在床边,有一条新的羊毛毯,上头绣了白狼威风凛凛的模样。他忍不住满心欢喜地躺上去,还滚来滚去,舒服得想呜呜叫,妲娃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夜入睡前,她像在自言自语,喃喃地说:“如果我知道纳兰在天上看着我,今天开始的每一天我都会真正地笑着,用心去生活,直到我们终于再见面那天,我会告诉他,因为他爱我,所以我才能特别勇敢,因为我爱他,所以我要让他为我感到骄傲……”

  传说,神洲大地的边陲,曾经有着信仰金眼白狼为山神的民族,在千百年前,族内出现一位能驯服白狼的巫女。白狼一直陪伴在巫女身边,朝朝暮暮,岁岁年年,直到她发鬓霜白。晚年的巫女受病痛所折磨,白狼不忍她肉体承受着痛苦,一夜,咬断了巫女的颈项后,哀伤的白狼跑回深山之中,从此再也没有人看见过山神化身的白狼……

  第7章(1)

  遗忘是天神赐给凡人的的礼物,但也许她是个特别倔强的灵魂,又或者老天忘了把礼物给她。是奇迹?是玩笑?或者某块拼图失落了她却浑然不知?总之她终究没有带着那个礼物回到这世间……

  冬季,台北。

  电话铃声嘟噜噜响了半天,盖的像蒸笼般密实的被窝里才伸出一双手臂,抓起手机“喂……”

  “这结局不行。”刚翻完稿的编辑太激动,劈头就道,“你舍得那些喜爱敖督的小书迷们伤心难过吗?你忍心吗?”

  “……”被窝里一片安静。

  “巫元宵小姐!”

  “有!”被窝里的巫元宵懒懒地应了一声。

  “可以改结局吗?还有其实我一直很想说,书迷反映很好,你何必这么快结束呢?可以再写个第二部,第三部啊!人家《哈利波特》都有七集,七集写完还要写外传,你才写第一部,有读者说他们还想看妲娃跟敖督的冒险故事呢!”

  “结局就那样啊……”她无力改变。

  “这样敖督很可怜,我家小宝也很喜欢敖督,他看到这结局会哭的!”

  “死掉的是巫女耶……”她才可怜好呗!

  “那你就不要让她死啊!继续写吧,下一部写敖督和妲娃的海上大冒险如何?遇到东洋海盗!还可以和最近很夯的海盗做结合啊!还有还有……”

  巫元宵忍住笑,伸手抓来放在床头的笔记型电脑,打开今天早上刚交出去的档案,“我再想想吧。”

  “不要写死嘛,到时才好应广大读者要求写第二部,最好还要圆满一点!要欢乐一点,要有未解之谜……”编辑在另一头交代,巫元宵嘴角抹笑,挂了电话。

  圆满的结局啊……她盯着荧屏叹气,把档案关掉,毛毛虫一样缩进被窝里打算再赖个几分钟。

  不知道是天生体质差,还是被台湾的气候养的娇贵了,现在的她只要一入秋就手脚冰冷,偏偏她怎么就不记得自己前世有那么怕冷?

  天气冷,懒病就容易发作,昏昏沉沉的才想再睡个回笼觉,床头的内线电话又响起。

  巫元宵叹气,直接裹着棉被向床边蠕动。

  “老板,不是我要吵你,刚刚有个什么经纪公司的人打电话来,说想包下我们这里一天,要拍照,他们说希望二月以前能跟你敲好时间,想问你今天方不方便,他们好派人过来和你谈。”

  巫元宵坐起身,全身还是包得紧紧的,“噢,是不是叫蓝天经纪公司?”

  她想起来了,元旦假期那几天,有个客人退房前拿了张名片给她,说相当喜欢她们的民宿环境,希望可以在淡季时租下这里几天让模特儿拍照,她请对方打民宿的总机号码联络,以免她前一天晚上赶稿,白天都在睡觉。

  “对啊!他们问你今天可不可以?几点有空?”

  “现在几点?”

  “快吃中饭了。”

  “那请他们两点后过来吧!如果方便的话。”

  工读生收线后,她认命的起床梳洗。现在是淡季,收入不稳定,所以她这个“抠门”小老板当然要想办法开源节流,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没客人时就不准开空调,哈哈……所以冷死也只能怪她自己啦!

  开民宿本来是老妈的主意,在国中任教的老妈退休后决定找点事做,就把主意动到老爸在山上留下来的这栋老房子。老妈问她要不要回来帮忙,巫元宵心想反正她上班总是不长久,明明是六十几年次的却老被当成草莓族,还是鼻子摸一摸回家当孝女吧!

  当然这孝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老妈说经济不景气,预算不要超支,所以那阵子他们除了小额贷款把老房子改建之外,其他一切自己动手,母女俩跑遍北部二手家具店,还自己改造老家具,美术系毕业的老妈果然眼光独到,过时的破旧老家具经她巧手改造,马上变成充满民族风的艺术品,其他像粉刷与装潢都不假他人之手,历经三个月,属于她们的民宿终于落成。

  民宿经营到现在两年,生意还过得去,还能让老妈偷个闲和老同学一起去日本度假,所以现在是小老板当家,虽然手底下只管一个工读生和一个清洁阿桑,她自己则是业余总铺师,反正住民宿的客人最多只会要求一顿早餐,没客人的淡季时她甚至还能像昨天一样熬夜写稿。

  其实可以的话,她还真想多请一个厨师,因为要做早餐给自己吃很麻烦,尤其是前一天熬夜,连烦恼要吃什么都懒,可惜这当然不是她能做主的。

  熬夜隔天的第一餐,就来杯提神开胃的百里香茶吧,老妈开民宿对她来说最大的好处,除了淡季时可以写稿之外,就是还可以让她种她喜欢的香花香草,一来可以装饰门面,二来则还能自己剪来泡香草茶。

  接着烤个松饼,淋上她自己做的黑樱桃蓝莓果酱,再煎个蛋和火腿,抱着笔电坐在客厅晒得到太阳的地方,边想稿子边等经纪公司的人上门。

  有人说,其实人诞生时都还记得前世的种种,只是无法言语——可能大脑的语言结构还发育不完全,或者可能被天神下了咒……所以只能哭泣。绝大部分的人都在成长过程中遗忘了过去,只有极少数人留下一点粗浅模糊地印象。

  为了那些困扰她的记忆,巫元宵研究过各种说法,却没有一种能确切解释她那些记忆的由来,甚至如果有人问她,她的前世是哪个民族?用的是何种语言和文字?她记不记得前世所学的医理草药知识?她回答的就只有“不知道”,“不记得”。

  也许研究到底,是她的脑子出现幻觉吧!她不知道她算不算懂得真正的悲伤,太多人都在说年轻人喜欢强说愁,说得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懂得什么是忧愁。哪个年轻人不曾伤春悲秋地掉眼泪呢?也许她只是活在自己的幻觉中……

  这般否定自己感情的想法其实很悲伤,因为她找不出理由,也不知道留着这些记忆有什么用——继续前世的等待吗?那个男人会不会回到她身边?假若真有轮回转世,又怎知他一定和她诞生在同个年代?历史的长河多么浩瀚,而人的一生何其渺小,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对时光来说只是个比沙尘小的点,却足以让两个人生生世世的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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