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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我不太喜欢你的解释呢?推托之词人人会说,你确实让她留在你身边,而我对你的人品产生质疑,你以前说过的话在我心中全不存在了,我不相信你。”他若心里有她,不会让她亲眼目睹这令人难堪的一幕。

  深了几分的黑瞳忽地紧缩,幽黯沉郁。

  “弄壁,把胭脂丢出去,从这一刻起没有我的允许,她不得再踏入一步!”

  一直在旁准备适时帮主子说话的弄壁突地被叫到,愣了一下,“什么,丢出去……”呃,这样好吗?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实在狠不下心。

  “还不动。”他冷喝。

  弄壁一挺腰,大声地应了一声。

  “是。”

  原本还心存侥幸的胭脂在一旁看戏,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认为这件事两边欺瞒的事被揭穿了,她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硬逼着巫青墨认下她,许她个衣食无缺的名分,就算安玺玉真改嫁巫青墨,她总还是个体面的妾。

  可是人家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一见到正主儿来了就急巴巴地赶过去,还要把她丢出去,没想过她也是一个人。

  为今之计只有抱着夫人大腿哭泣了,咬死了巫大夫始乱终弃,她这背主的丫鬟才有出路,让夫人为她做主,有个好归宿。

  胭脂眼波一动,刚要扑向安玺玉哭诉她遇人不淑的委屈,冷不防一只大脚朝她胸口一踹,她整个人往后飞出去,撞倒了叠成塔的竹箩筐。

  一口鲜红的血这么呕出喉间,染红了晒成干叶的药草,斑斑点点沁入叶脉,形成诡异的暗红。

  “……巫大魔头,你下脚也未免太重了,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闹出人命可要蹲大牢,等候秋决。”除非他后台够硬,有免死金牌。

  巫青墨面不改色地踢踢鞋底泥块。

  “以我多年行医的经验来看,一时半刻死不了,抬远点,冻死在路旁就不干我的事。”

  “她是我家丫鬟。”好像有点不太厚道,她居然觉得大快人心,浑身舒畅……

  唉,她太不应该了。

  他垂眸瞧见她微扬起的嘴角,眼底阴郁稍微散了些。

  “你还要捡回去干活?”

  “呃,考虑考虑,她跟着我一起出商府大门,总不能无情无义的丢下她。”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地方好去,这年头被卖入大户人家为婢的姑娘家通常家境不佳,是爹娘眼中的赔钱货。

  “回春堂在金阳县缺个煮饭丫头,离此地五百里。”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安玺玉侧目一睨。

  “你舍得?”

  他似在笑,弯起的乌眉却如出鞘的剑,寒气森森。

  “信不信我把人剁了喂狗,官府连问都不会问一句,认定为急症猝死,一了百了。”

  呼!她怎么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如果我决定不嫁你,你不会把我杀了烧成灰混在土里种花吧!”

  “玉儿。”他声润如玉,好听得令人忘我。

  “干、干嘛?” 她不自觉惊跳了一下,忽地觉得他比开膛手杰克更危险。

  “放心,我会和你种在一块,你说你偏好何种花卉?牡丹或是芍药,还是月季、海棠,一树梨花也不错,做鬼也能坐在树底下赏漫天洒落的梨花。”他笑得迷人,彷佛能和她合葬是件美好的事。

  “……巫青墨,你说你什么时候最疏于防备,一剑穿心能不能要你的命?”妖孽是邪恶危险的,不该存活于世。

  他笑咧一口白牙,眼泛柔光。

  “床上。”

  “床上?”

  “当我们翻云覆雨、几度春风后,你娇软无力地躺在我怀里,我的胸口离你最近,定能一刀毙命。”他愿将生命交到她手中。

  表情很呆的安玺玉看着他将素白小手执起,掌心贴着他心跳处,“咚咚咚”地规律声响让她为之轻颤。

  “你呀!真是妖孽,谁当了你老婆谁可怜,绝对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恭喜你了,玉儿,造福无数识人不清的女子,我只祸害你。”一低头,他吻住她花般柔嫩的朱唇,不让她逃开地按住后脑,深深吻入唇齿。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有一群人……好多人,夫人带了一群人往庄子里闯,脸色很差的要找夫人,夫人快点回去,不然徐嬷嬷就要给夫人跪下了……”

  什么夫人带了一群人,夫人要找夫人,谁又给夫人跪下了,明明夫人就在这儿呀!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牛家小妹到底在嚷嚷什么,教人全然摸不着头绪。

  香腮绯若朝霞的安玺玉抚着微肿的唇,眼神柔媚如丝,情不自禁轻轻捂住口。

  她的心很慌,脑子很乱,呼吸微急,千丝万缕的思绪如蚕茧,她找不到丝头也解不开,只能被困在乳白色的丝线里。

  他……他怎么吻了她?古人不是很拘谨,视礼教为依归,从不轻率,男女间的事只能在闺房里,一出房门便是正经八百的老古板,连牵牵小手都是逾矩的行径。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或者说,她为何不觉得厌恶,放任他一吻再吻的冒犯,甚至是鼓励把手插入他黑发,将他拉向她,更痛快地吻到嘴唇都肿了,她还听见他由喉咙间滚出的轻笑声。

  难道她爱上他了?

  她摇着头,想撇开脑子里的杂音,会在意、会嫉妒、会想一直看着他,即使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妖孽,她还是觉得他最好看,万人之中她一眼就能看见他。

  这是情生意动的感觉吧!精明的都会女子竟然栽在笑得像一朵花的男人身上,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挑重点说,你家夫人神游中。”一道温润的男声扬起,找回安玺玉飘远的神智。

  谁在神游,她在沉思。

  牛小妹看了看说话的巫大夫,再瞧瞧眼神娇媚的夫人,她喘了口气。

  “夫人,庄子来人了,好像是你娘家的人,徐嬷嬷让我来唤人。”

  “我娘家的人?”会是谁?

  顶着安玉儿身分的安玺玉其实很怕见安家的人,因为她根本不是这具躯体的主人,哪认得安家的老老少少,一碰面不就全穿帮了,所以她一直逃避和那边的亲人有连系。

  和离一事也始终保守秘密,尽管徐嬷嬷口中嚷着要让安家人出面讨回公道,可是她以不伤家人的心为由压着。

  如今他们找上门,不知所为何来,她真的有些担心,怕人识破她不是安家女儿,虽然她也姓安……

  “我陪你回庄瞧瞧,没人能伤得了你。”巫青墨轻拥着她肩头,看似清瘦的臂膀可靠有力。

  “不必了,自个儿家人有什么好见外,难道还会吃了我不成……”说是这么说,她忽地捉住他移开的手臂,颤笑地握紧。

  “帮我壮胆也好。”

  “壮胆?”她的手好冰,还抖着。

  安玺玉勉强挤出一丝涩笑。

  “如果友人拿戒尺抽我,你要挡在我前头护我。”

  戒尺?!巫青墨握紧了她的手。

  第7章(1)

  但当两人以视死如归的气魄回到洗花坞时,事情却大大超出安玺玉想象——

  面对声势浩大的亲友团,安玺玉得到的不是谩骂和狂吼,而是一个又一个的拥抱,而是教人动容又眼眶泛红的泪水,一双双蓄泪的红眼睛让她彻底感受到有家人真好。

  她是被宠爱、被怜惜的,即使最疼爱她的祖母不在了,那不见皱纹、依然美丽如昔的娘亲,几个体型壮硕、哭起来像熊吼的哥哥、或端庄、或秀丽、或清妍的嫂嫂们,他们对她的心疼不是假的,总要摸摸她才放心。

  “娘的心肝呀!你受苦了,瞧,娘好端端的宝贝儿被那群狼心狗肺的畜生折腾成什么样,娘心痛呀!”

  “娘,我很好,没吃什么苦……”一只熊掌忽地往她背上拍,差点把她拍到断气。

  “妹妹别怕,商府的人敢欺负你,哥哥上门把他们全打瘸了,看谁敢给你脸色看。”安家大郎声音宏亮,胳臂有女子大腿粗,说他能一拳打死老虎都不稀奇。

  “是呀!妹妹,商府小子欺人太甚,把我们如花似玉的妹子当沙子踩,要是不给他一点教训,哥哥们对不起你。”安二郎抱着妹妹痛哭,比死了亲爹还悲痛。

  “我……”没你们说得悲苦,还过得相当优渥,光是赡养费就狠捞了一大笔,晚年生活不虞匮乏。

  “妹妹,我们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你不用替那小子掩饰,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我们见多了,你不回商府没关系,哥哥们养你一辈子。”安三郎语重心长,不停地以手背抹泪。

  “对,没错,哥哥给你靠,我们有饭一定先给你吃,养活妹妹是哥哥的责任。”安四郎拍拍胸脯,一肩扛起养妹妹的重责。

  安五郎也想开口说两句体己话,但他哭得没声了,被他家老娘一把推开,把瘦出尖下巴的女儿拉到身边,细细呵宠。

  “你们这群猴崽子别霸着我的小心肝,一个个粗手粗脚的,要是碰伤了,我割你们的肉来补。”粗汉子一堆,比不上娇滴滴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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