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靳发现齐镛扬起的眉尾,知道这家伙心里又在打坏主意,眉心一紧,脸色更冷几分。
齐镛放过她,转回众美之间,黎育清悄悄吐口气,心底稍稍放松下来。
黎育蔷走近,刻意说道:—镛哥哥,你千万别怪八妹妹不懂事呵,前些日子她才摔进五妹妹口里的荷塘,小命差点儿没了呢,怕是她听见荷塘两字整个人都愣傻了,哪能回镛哥哥的话。”
“不如咱们体贴体贴八妹妹,别往荷塘去了,竹院里有一大片竹林,父亲在里头搭了一间小竹匿,可以喝茶、弹琴、下棋,还挺清幽别致的,我们陪镛哥哥去那里坐坐?”
齐镛主动忽略后半段,挑上前头几句提问,“摔进荷塘,这么大个人儿了还会摔进荷塘?”
黎育凤见状,跟着凑到齐锖身边回道:“我们家八妹妹本就性子温吞,傻里傻气,说是同四哥哥、五哥哥说话呢,怎知说着说着竟掉进池塘里,约莫是被那里的景致吸引了目光,一不小心便摔了进去,可见得那里确实挺美的。镛哥哥,这里离荷塘近,不如今日先逛逛,改日再去二姊姊的小竹星。”
黎育蔷还想说话,黎育凤同柳姨娘的四个女儿使眼色,众人便乖乖配合,你一言、我一语,簇拥着齐镛往荷塘走去。
众人离开,连同她们身边的丫头也跟着往荷塘去,黎育清这才松了紧绷的身躯,她拍拍胸口,暗自庆幸齐镛没继续发神经,否则这一出,还不知道要怎样了结,不过这下摆明了自己又狠狠得罪黎育凤一回了?
黎育清实在很不想加入那幅“众美簇拥图”,可是……不跟行吗?有方才那个小插曲,萱姨娘怕是要想尽办法挑她毛病了,上回黎育武、黎育文和黎育陶的半路拦截,谁知道有没有萱姨娘的背后授意?
他们连哥哥都敢打了,还会怕什么,倘若老太爷追究,哥哥不善言词又众口铄金,会不会让老太爷对哥哥心生厌恶?会不会好端端的机会就此流逝?
重生后,她习惯把一件事掰开了、揉碎了,一想再想,想过千百遍,想透所有可能,这让她犹豫的性格更加犹豫,往往一个小决定都得思索大半天,这样很不好,她知道,应该改的。
她摇摇头,冲着木槿使眼色,木槿暗暗点头,趁着没人发现,拿起预藏在怀里的几块帕子,将盘子里的点心全给扫进去。
主仆俩的小动作全落入齐靳眼底,这回他的笑意直接从眼里飙出来,注入抿紧的嘴角,他不知道自己的冰脸融化,不知道这个笑意柔和了自己的脸部线条。
直到木槿收拾完毕,小跑步回屋里时,黎育清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打算快步跟上大家。
谁知道一旋身,她又撞上齐靳。
抬眼,四目相对,唉,她怎么会忘记这号人物?
方才的事肯定全被他给瞧见了,尴尬啊、丢脸呵,一个大家千金,不去算计三皇子,却满心算计起桌上的小点心,贪吃也没人贪成这样的。
她双颊红透、羞愧不己,连忙屈了屈膝,假装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她闷着头加快脚步,好像后头有鬼在追自己似的,齐靳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竟浮起淡淡的疼惜。黎育清走得相当快,她企囝追上众人,却没料到在靠近荷塘时,听见下人大喊着——
“二姑娘落水了!”
第八章 树上看好戏(1)
黎育清和齐靳匆匆赶到时,池塘里没有人,只见到软手软脚的黎育蔷靠在一名小厮怀里低声哭泣,而黎育秀和黎育凤两人争执得厉害。
“五姊姊,你怎能推二姊姊下水,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姊姊身子弱,如果因此犯了病可怎么办才好?”
黎育秀怒指着黎育凤骂骂咧咧的,却没忘记倒打自家二姊一把,暗指她是个病秧子,绝非良配。
黎育清撇撇嘴,满脸的不以为然,谁说身子弱就得退出竞争队伍?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谁晓得三皇子不是特别喜欢柔弱多情的病西施?
何况对于终身大事,黎育蔷自然是更紧张些的,她都十四岁了,始终没找到好对象,这事可是二夫人心头上的要紧事。
黎育清放慢速度走到众人身后,她不想参与此事,却也不想太过与众不同。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推人啦,早就说过,这桥面窄,大伙儿别全挤上来,二姊姊自己不小心,却要把过错赖给别人?天底下哪有这个理!”
黎育凤胸口起伏不定,忍不住满肚子怒火,今天的计划全教黎育蔷给破坏,真不晓得这群人来凑什么热闹,母亲分明只让四房姑娘聚在一起,她们却像苍蝇闻到腥味便全盯上了。
“分明就是五姊姊推的,我们全看见了。”黎育秀紧紧咬住她不放。
黎育凤恨恨地朝黎育蔷瞥去一眼,这个坏事的家伙竟然还有脸哭,自己不要脸,还想趁机攀咬。
“是吗?那要不要请大夫进府,好好替妹妹诊诊那双眼睛,怎么年纪轻轻就出了毛病?”她口气刻薄,将母亲的叮咛全抛到脑后。
“五姊姊太过分了,这件事绝不能就此算了。”
“六妹妹想算了、我还不能算了呢,女子最重名誉,好端端的,又没人请你们过来,自己硬要凑热闹,还想把脏水往我头上泼,天底下可有这等道理?”
“话全由你说了算吗?亲眼瞧见的还有三姊柹、四姊姊和好几个妹妹呢。”
黎育秀一说,所有被她点名的全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态度摆明和黎育清一样,不想蹚这浑水。
见众人畏惧自己,黎育凤脸上扬起一抹得意。
黎育秀面子下不去,拉起黎育蔷道:“二姊,我们回去同老夫人说。”
看着两个人一来一往,争执不休,黎育清忍不住满肚子冷笑。
若让杨秀萱见到这状况,不知道是要恨自家女儿不受教,还是要更加恨上二房,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肯定会后悔安排这次的生辰庆会,黎育风性子不改,再多的安排皆是枉然。
这时,黎育蔷开口了,她泪汪汪地望向齐镛,柔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镛哥哥在众目睽睽下抱了育蔷,育蔷这辈子怕是……”
几句话让黎育清大吃一惊,便是在场所有的姊妹们也忍不住转头望向她。
天?!这样耍赖也行?黎育清真想为她鼓掌叫好,脸皮厚成这样的人不入朝堂,当真可惜至极。
可她也没说错,大家闺秀别说与男子有肌肤之亲,便是单独见面都是不妥当的,虽说是为了救她一命,可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再加上几分夸大言词,黎育蔷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黎育风看向黎育蔷,嘲讽一笑,想盗用她的法子,可未免做得太粗糙,当众这样说出口,万一人家拒绝,她还要脸不要?
拨了拨落在扃上的叶子,黎育凤讽刺道:“就想着呢,又没人推、没人拉,二姊姊好端端一个人,怎么会直挺挺往池塘里栽?害妹妹受好大一阵惊吓呢。”
“前些日子八妹妹也在这里摔了,难不成池塘边有什么脏东西,原来呵……二姊姊这是要赖上镛哥哥呐,问题是,你要锖哥哥怎么负责?是剁了姊姊被拉过的手,还是任由姊姊在水里绕个几圏、眼不见为净?”
黎育凤怪声怪气的话,惹得众姊妹捂嘴轻笑,黎育蔷却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的嘴皮子比不上黎育风麻利,被人这样说,心急之余除了呜咽啜泣,也想不出话来替自己辩解。
二夫人和萱姨娘的明争暗斗己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她们天天争权、日日夺利,中馈这档子事好处多着呢,而子女们有样学样,一个个记恨起对方,与其说他们是一家人,不如说是仇人。
这时候,有眼色的三房姊妹聪明地再往后退开几步,生怕搅和进两房的战争,但柳姨娘的四个女儿和黎育清就尴尬了,不帮黎育凤,回头萱姨娘会找人算帐,谁也别想逃过,可若帮了……事情闹到老夫人那里,谁都讨不了好。
黎育秀见状,眼含讥诮道:“五姊姊说话何必夹枪带棒,二姊姊是被人推还是自己摔的尚未公断呢,五姊姊这样说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五姊姊想替自己脱罪,不惜对姊妹们言语刻薄,日后这泼辣名声传出去,这乐梁美人的名号怕是要换人当了。”
“黎育秀!”黎育凤被气得青筋暴起。
“五姊姊何事唤妹妹?”黎育秀笑盈盈地回话。
“你不要欺人太甚。”
“明明就是我们二房被欺负,怎么成了二房欺人?五姊姊信口雌黄、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还真高强。”黎育秀不轻不重几句话,把今日之事带到二房与四房之争上头。
黎育凤向几个妹妹抛去狠良一眼,示意她们开口。
可三皇子、世子爷都在,谁肯出这个头?谁肯与黎育凤担上同样的泼辣名声?问题是不说话黎育凤哪肯放过她们,她一双美目死命狠瞪,非要逼出她们几句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