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啐了一口,暗赧了耳根。“下流,你肯凑合,我还不想勉强呢,不过谢了,哪天你被人砍个半死,我这身医术刚好救人,还你恩情。”
“不当爷是仇人了?”一抬眸,他嘴边笑意浓得像偷吃鱼的猫儿,得意又奸诈。
向晚没点头也没摇头,眼睛往左肩一瞧,凤扬尘扬高的嘴角又垮下,心虚的低嚷了一句,女人难养。
“把手伸出来,爷替你把环臂扣了。”算了,和她计较太多只会让自个儿火气更盛。
见他伸手一捉,向晚连忙退后一步,缩臂。“不劳二爷操心,小事一桩,向晚自己可动手。”
她没想过要戴上,等他一走,臂环马上束之高阁。
不过凤扬尘看到她眼儿一动就知晓她在想什么,足尖一点如云行滑步,大手一搅落在盈盈一握的细腰,轻轻一拉,香馥柔软的娇躯落入恶狼手中。
“向晚小心肝,爷的宠爱你只有受得分,爷没用强是疼你,别把爷的心意给辜负了。”他对她耳朵吹气,语带警告。
“你……你放开,不许无礼。”她一急,骨子里的公主气势展露无遗,冷不防喊出六年前的惯用语气。
“无礼?”他笑出了声,一指往她樱唇轻抚。“臂环内有两个暗扣,大一点的是公蝉,里有十七根细如牛毛的小针,可发射三次,含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小一点的是母蝉,能连射七回,但每次最多五根针,只能让人暂时昏迷、动弹不得而不会致命。”
“二爷你……”他在她的唇上一点,她意会地闭上嘴。
“东边墙上有三个黑衣人,意图不明,我已让逐风、夏雨去解决,你把木湛和木犀带在身边,这段时间小心为上。”等他查清楚了谁想杀她,他将还以颜色。凤扬尘边说边撩高她的袖摆,眼睛冷得骇人,不若他平日的慵懒随兴。
叩的一声,扭金黄铜臂环扣上莹嫩雪臂,玉一般光泽的凝肤衬上黄铜色,有股说不出的妖艳诱人。
“真的有人想杀我,不是你想吓我才编出来的?”她从没见他这般紧张过,眼神都变了,像把出鞘的利剑。
他轻笑,趁隙往她粉颊啄了一口。“向晚,我真喜欢你,嫁我为妻如何?名正言顺地帮我操劳家务。”
“你……你正经点,不要转移话题。”她脸上猛地飞红,无力地一瞪又转开视线,对他的无赖行径全然没辙。
她想著,再不要脸的事他都做过,调戏她又算什么,不过是爷儿的一时兴起,想逼出她的大红脸。
他做到了。
“向晚,我的小冤家,你没瞧见我一脸正经吗?把仇人娶回家才是最大的报复,你……”他倏地一僵,表情怪异地盯著腰上三寸。“你是这么回报我对你的殷殷关切?女人的心比黄蜂还毒。”
“二爷,我只是试试你送我的臂环管不管用,瞧,我还手下留情了,没用公蝉里的毒针,你该感谢我。”她轻轻地推开他,没入他体内一半的小针还有些许银光晃动。
凤扬尘苦笑,却冷不防地一阵抽痛。“把我折磨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如花玉颜偏了偏想了一下。“大概看你过得比我痛苦,我心里的不平衡会好过一些。”
闻言,他真笑出声了。“向晚,没有你的日子我肯定活不下去,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
“不再满口爷儿了?”向晚拂了拂袖子,漾开一抹笑靥,彷佛一树桃花全开了。
望著眼前巧笑倩兮的娇颜,他喉头一紧,发出低吼。“别让爷捉到你,否则就地正法办了你。”
她根本在勾引他,心肠恶毒的小妖精。
“那就等二爷能动了再说,向晚还有要事要忙,不奉陪了。”一说完,她准备离开,莲足轻移。
“等一下,你就这么放我一人,不担心别人顺手抹了我的脖子?”她真放得下心,对他毫无半丝在意?
向晚抿唇一笑。“二爷当我是不解世事的小姑娘吗?除了逐风、炎风、夏雨、微雨,二爷身边至少还有八名暗卫保护,而二爷本身又有一身好武艺,想要你的命可不容易,不怕死的才往刀尖上撞。”
在凤扬尘错愕又好笑的目光注视下,海棠花一般娇艳的向晚扬长而去,留下串串细碎的银铃笑声。
“还吊在树上干什么,把解毒丸给爷,真想让爷被毒个半死吗?”不愧是他看上眼的女人,聪慧又冷静,丝毫不因受制于人而慌乱,她配得上他。
枝叶繁密的参天老树旁,抖著几片枯黄树叶,一道无声无息的黑色身影轻盈落地,推窗而入。“二爷,解毒清心丸。”他递上药丸。
凤扬尘嘴畔噙笑,眼若寒霜。“你这是在嘲讽爷吗?爷要动得了用得著叫上你们这群保护不周的混蛋。”
他前后差别甚大,判若两人。
面对佳人时,那轻佻谩笑,无赖模样叫人无奈,虽是像极了吃软饭的市井流氓,不过配上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便成了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缠著自家娘子讨甜头,没半点正经样一般。
谁知春风凉薄,翻脸无情,他一转过身面对身后的粗壮汉子,叫姑娘家芳心大动的桃花笑一收,迷人的丹凤眼射出寒人背脊的冷光,即使阳光徐徐洒落,还是叫人全身冰冻。
这才是真正的凤氏家主,心机深沉,为人冷酷,善于计谋,他可以容忍敌人在他面前茁壮、撒野,却绝不允许对方踩到他的底线,对他所在意的人、事、物伸出魔爪。
譬如,向晚,烙下凤氏纹徽的奇女子。
抚著腰上红若杜鹃泣血的凤纹玉佩,凤扬尘目露寒锐。
“二爷要属下抓向晚姑娘回来?”炎风一边将药丸送入主子口中,一边迟疑问。若是他们真敢动手,只怕此时早已身首异处。
“敢动她一根寒毛?找死。”一颗微涩的丹丸滑入喉间,他运功化开药性,气走遍身。
果然如此,二爷有私心。“和二爷相处久了,向晚姑娘暗算人的手法越来越高明了,颇有自保能力。”
转了转僵硬的颈肩,凤扬尘冷笑著斜眸睨人。“你是指该把她放在枪林弹雨之下,任由她自行脱困?”
“难道二爷要出面保她?”那他先前所做的努力全白费了。“炎风,你的话多了。”他走出海棠居,背影显得特别孤寂和颀长。“是的,二爷,属下不再多生妄言。”只要二爷不要为女儿情长耽误了正事及凤氏兴衰即可。
寒水依痕,春意渐回,沙际烟阔,溪梅晴照生香,冷蕊数枚争发,天涯旧恨,试看几许消魂?长亭门外山重叠,不尽眼中青,是愁来时节。面色沉郁的凤扬尘幽幽一喟。
叹息声刚落,两道一起一落的黑影来到面前,手中泛著寒意的三尺长剑滴著鲜红人血。
“解决了?”
“是的。”逐风、夏雨收剑一应。“来了几名?”
“有两拨人,一拨人应是杀手,共有五名,属下没留活口,另一拨人是暗探,前来查探,三人,一个也没落下。”擅闯凤氏者,死。“两拨人马……”他搓著下颚,低忖。
“二爷,属下在其中一人身上发现这个。”逐风递上一只玄铁铸成的令牌,上面缕刻四个字——御前行走。
“居然是宫廷侍卫……”凤扬尘眼中迸出厉芒,手心收拢,握紧玄铁令。“多派些人加强宅子里外的防护,还有,往帝都方面追查,谁对向晚起了杀机,她在来到凤氏前的身分,全给爷查得一清二楚,不得有一丝遗漏。”
他以前不查是觉得没有必要,向晚就是向晚,除了他的身边她还能到哪儿去,可如今……和宫里有关吗?
他目光一沉,薄唇紧抿。
第9章(1)
三枝伽罗香,袅袅香绕。
规律的木鱼声,低低地念经声,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淡淡的檀香味弥漫一室,磨出光泽的蜜蜡佛珠一粒一粒拨动著,曾经如玉的纤指泛上暗沉色,微黄,指甲修得整齐圆润,不见污垢。
茹素敬佛是为求来世如意,一缕素衣心向虔诚,三炷清香祝祷儿孙有福,年年岁岁都平安,康健安宁。
只是她田镜秋吃了这么多年的斋,翻破无数本佛经,早晚三默经文祈求佛祖怜悯,依然贪、嗔、痴、怨难除,她仍放不下对世俗的依恋,心中的怨与恨得不到平静,不时的叫嚣著,可是她又有何怨,又能恨什么呢?
世俗本就对男子宽容多了,元配无才便可纳妾,妻若无德便可休,生子不肖母之过,妻妾同室当和睦,为夫者大享其人之福,内宅女子却当以夫以天。
她的丈夫凤东隅有玉怜香、柳映月两名妾室,当时她久婚未孕才勉强同意夫婿为传承香火再纳新人,两女入门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她虽不喜也容忍她们的存在,只是同事一夫的酸涩始终是她心口拂不去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