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说 > 皇商榻前的帝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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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府内,像疏雨这般十三、四岁娇美动人的小姑娘原本有二十几人,都是打小从贫苦人家买了来,打上契约卖身为婢。

  但是一年一年过去,放出去的人多了,有的送了人,有的到其他院落服侍,有的资质太差被撵了出去,几年下来剩下不到十名。

  其中以向晚、疏雨、香罗、春浓四人感情最好,也最常聚在一起闲磕牙,向晚、疏雨、香罗三人同岁,都是十四,只差几个月,而春浓最小,今年十二岁半,她常不满地嚷著她十三了。

  另外以露凝为首的也有几人,分别是低红、掩翠、绣儿,这几个人眼界高,看不起向晚等人,仗著有几分取媚的本事打宅子里几位少爷的主意,她们的目标是当上姨娘,宁为人妾也不为奴为婢,更不屑嫁给平头百姓、贩夫走卒,一心欲攀附高枝。

  “哇!疏雨姊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糕点?真香哪!我嘴都馋了,先给我吃一个……”贪嘴的春浓迫不及待地伸手,孩子气的往嘴里一塞。

  “贪吃鬼,也不怕烫舌呀!小心咬到舌头。”瞧她急成什么样子,活似八辈子没吃饭一般。

  “不烫不烫,好吃……噢!好烫好烫,馅儿有油……”好痛好痛,舌头八成肿起来了。

  知道她性急的疏雨连忙递上一杯冰镇莲子汤,镇镇春浓口中的灼烫,眸子一转,对上一双黑玉水眸,两人会心一笑,取笑春浓的急躁。

  “向晚姊,你也尝尝看滋味如何,你的评语一向中肯,你说好吃的东西就绝对没人嫌。”疏雨很紧张,聚精会神地屏息以待。

  “你先说说这两样是什么做的,我再告诉你好在哪里,哪儿还需要再改进。”向晚声音别有一番腻人味儿,让人不自觉陷入她的嗓音之中。

  疏雨指著煎得焦酥的饼。“这是黄桥烧饼,我将生板油、火腿切丁,再将火腿丁与葱末、盐放在生板油中拌成馅心,取一半面粉加入猪油揉成油酥面团,另一半面粉加清水和猪油揉成水油面团,把水油面团包入油酥面团拨成薄皮折叠起来,再擀成薄皮将薄皮卷成长条,长条摘成小坏挂成皮来包馅心,最后压成饼状刷上一层面糊,沾上芝麻下锅煎。”

  “嗯!火候到家,就是生板油下多了,多吃一点就稍微油腻,口中会有浮动的腻油味。不过芝麻炸得很酥,嚼在口中的芝麻香气非常浓郁,若生板油再少一些会更香脆。”咬了一小口黄桥烧饼,向晚细细品味,精准的提出建议。

  “向晚姊,我这一道枣泥拉糕是跟著张大厨学的,他教我将红枣煮烂去皮和去核,糖粉,猪油、枣泥放入辗细的米粉拌匀,上蒸笼蒸个半时辰,取出放凉切成块,放上松子点缀,不过松子没了,我放的是核桃,口感应该不会太差。”她很怕做不好,不敢给张大厨先尝尝,免得做坏了他下次不肯教她。

  疏雨有几分羞怯,不太有自信,总认为自己什么也不会,连长相也不如人,唯有厨艺差强人意,稍微可以见人。

  没人知道是什么造就她这样的个性,在进入凤宅后,所有下人的名字都改了,重新取名,是为了将过去种种全埋入土里,也没人再提起过往的一切。

  那些不愿再碰触的伤心事,只是不说不表示已经放下,而是藏在心底深处,细细用盐腌制、风干,让伤痛减轻,不再夜夜无眠到天亮。

  为了活下去,人们辛苦地学会遗忘,虽然不甚成功,可是恶梦少了,夜里惊醒的惶恐也淡了。

  “嗯!真的不错,送一盘给老太爷尝尝鲜,不要多,三块就好,老太爷的牙口不好,吃些软物好吞咽,不过上了年纪还是少吃点甜糕,他近年来太喜甜了,我怕他得了消渴症。”这症状不好治,少油少盐少肉,要吃得清淡。

  老太爷大气惯了,酒要大口喝,算坛不算杯,肉要流油才有滋味,酒楼饭馆不尽兴不归府,一和人谈起生意经更是没完没了,大鱼大肉配上美酒美女,那就夜不知长,沉迷终宵。

  闻言,疏雨粉腮一绽,整张小脸亮起来。“向晚姊真的觉得可以,不是哄我开心?我的手艺能送到老太爷面前,‘他’不会说是狗都不吃的猪食?”

  越见清丽娇美的向晚玉颜一颦,眉间一点朱红的观音痣特别明显,因为想到了某个“仇人”。“不用理会二少说了什么,他这人向来挑剔,龙心凤肝送到他嘴边也是臭的,我说好的东西能差到哪去。”

  “就是嘛!疏雨姊在担心什么,你看我吃得停不下嘴,实在太好吃了,下次我要吃寿桃包,你多做几个,我藏起来当夜消。”春浓在长个子,不怕胖。

  “啧!当自己是主子不成,还点起甜点单子?你当疏雨跟你一样闲呀!打打络子,编两条发带,绣个荷包就打发一天了,上次要你纳的鞋子呢?做好了没?”香罗看她吃得满嘴饼末就心烦。这人没心没肺呀!一点也不担心以后的事。

  “啊!我忘了。”春浓拍了拍额头,一脸腼然。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忘了,不过一件简单的活也敢丢三落四,太久没戳你几下,不知道疼是不是。”这笨脑袋要清一清,否则哪天上了奈何桥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哎呀!香罗姊别戳我,会把我戳笨的,露凝姊拿了一块湖缎来,要我为她做一件裙子,还要绣上大红撒花缠枝牡丹花纹,我赶了三天工,绣得眼睛都要花了,好不容易得了空才打个蝴蝶络结开心一下,你不要骂我笨啦!”春浓捂著痛处直跳脚,娇憨地解释。

  “你说露凝?”清亮的眸子一闪异色。

  “是呀!向晚姊,我有听你的话离她远一点,可是她挡在针线房的路上,我避不开呀!她三言两语把布往我怀里一塞,扭头就走,还扬言三日后来取,没让我有拒绝的机会。”好在她颇有女红、剌绣方面的天分,没让人看轻她的好手艺。

  “没事,不就一件裙子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送去前先拿来我瞅瞅,别乱了针法受人嘲笑。”看来有人还没学会教训,老想著利用人好捧高踩低。

  向晚的笑很浅,淡得有如拂过湖面的微风,小小的涟漪一泛开就没了,清浅得叫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深意。

  年仅十四岁的她已善于策谋,精于算计,要对付人呢,就得攻心为上,不落俗套,将棋落在该落的位置上,一步一步地移,不急躁,不轻慢,起手落子一招毙命。

  良善的人活不长,这世道是心狠的人活得畅快——这是那些为她死去的人用生命告诉她的道理,退让是无底深渊,仅一步之距便是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想起那夜为了救自己而被血染红的贞秀,向晚的心中微微惆怅,都过去三年了,还能抱著什么希望吗?

  “对呀!你没事,但某人有没有事就不得而知了,我们等著看笑话,你的向晚姊最护短了,不晓得谁要遭殃。”香罗拨著算盘珠子,算算该付多少裁布制裙的工钱,帮人家忙也是要收钱的,没有白费工的道理。

  “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懂……”春浓偏著小脑袋,以手托腮,露出懵懂不解的神情。

  傻人有傻福,不知道的人最幸福,向晚和香罗互看一眼,由彼此的眼中读出无奈和好笑。

  春天的桃花开满枝头,李花红、杏花白,满树娇花压枝桠,筑巢的燕子衔泥叼草飞来飞去,忙著为下一代盖个安稳的窝,小小的庭园里,处处是花香,处处生意盎然,姹紫嫣红。

  在一片百花繁盛的花海尽处,一道瘦高的身影缓缓走近,打断了少女们的谈话,他开口打了声招呼,始终维持著面无表情,声音冷得像折断的剑,刮出冷厉的沧桑和风霜。

  来人第一眼看的是神色淡然的向晚,而后才瞄向其他人,似乎她是四人之首,只要告知她便可,不用拖泥带水。

  “老太爷要见你们。”

  终于来了。除了心思单纯的春浓外,向晚等人为之一凛,面上凝重,再无一丝嘻笑。

  “云总管请带路。”向晚轻声道。

  三年前的云寂是一名二等管事,跟在凤长京身边打理日常琐事,经过无数风雨和磨练后,现在已能独当一面,处理主子交托的事宜。

  向晚,也就是清华公主杜清浅,落难凤凰如今成了凤氏府内一名微不足道的侍婢。

  在刚被救起的那段时间,她有想过重返帝都,一方面打探火灾过后的离宫情形,一方面试著联络云宰相,好验证她的身分,安排她回宫一事。

  可是她势单力薄,一场高烧烧得她整日昏昏沉沉,在刻意隐藏自己惊人的身世下,谁也不晓得她是谁,身无分文又虚弱的她能找谁相助,认识她的人差不多都死了,化成一堆灰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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