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有你真好
从小到大都说自己是独生女,其实,我说谎了。妈妈身体不好,没能护住其他孩子,这话题是家里的禁忌,要不说错话只有一个办法——从心里彻底抹灭掉这件事。
妈妈是个迷糊的女人,一心只记挂著丈夫、小孩却不知道善待自己,所以母亲叨念孩子的情况在我家并不多见,反而是我常对她管东管西,吃饭了吗?昨晚有睡好吗?今天累不累?那晚餐太油腻了对你身体不好……只不过这些关心,我别扭得无法用温情的方式表达。
我常对她凶,有时急了也会发脾气,就是没能告诉她心里话:妈妈对不起,一辈子太短了,我怕来不及爱你,请为我好好照顾自己。
亲情的羁绊有多深,我认为是一个人能够爱自己及别人有多深的基础。在《掌事嫡妻》中,孟清华因为家人的勾心斗角而失去了期盼已久的孩子,最后甚至难产而亡。
没能让腹中宝贝出来看看这世界,以及临终前未看到她深爱却离心的丈夫一眼,那浓得化不开的苦涩或许传给了上天吧,她因此得到了第二次机会……
重生后,她第一件要做的,不是报复或巩固势力,而是改变自己的脾气。毕竟重生又不是换了一个人,怎么可能脑袋能力都变了呢?而她深知性格影响命运的真理,这一次,她不再傻得谁来挑衅便斗回去,也不再拿出骄傲骨气与丈夫硬碰硬,
她懂了丈夫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傲给谁看呢,倒不如小俩口安安稳稳过得踏实重要。同时,她也不忘了最重要的事,把失去的孩子再生回来,她要把自己曾经错手放过的幸福一点一滴拾回。
可个性哪能说改就改,就像我担心妈妈却老显得不耐一样,孟清华还是偶尔会压不下性子,跟丈夫与家人之间产生摩擦,婚姻和生活依然危机四伏,幸好为母则强,为了给孩子安全无忧的未来,她一次又一次不服输的面对挑战,而这次不再全身带剌,她学会了“温柔的”达到目的。
起先我觉得周明寰这个丈夫很冤,重生后孟清华老想著怎样为孩子好,似乎比起丈夫,更重视子嗣,直到她说——依自己的家世背景,就算和离也多得是人要求娶,即便终生不改嫁也能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我才明白,是呀,如果不是爱他,她何苦再走一次老路,为他在这大院里斩妖除魔,助他在生意上打天下,还努力生下两人的结晶呢?
就像刚才说的,亲情的羁绊有多深,就能爱自己及别人有多深。
孟清华重视感情也珍惜生命,她看重自己拥有的每段关系,她爱孩子爱丈夫,当然也爱自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若要问为何孟清华如此幸运,关关难过关关过,我想答案只有一个,她看见自己该把握的、该放下的是什么,而她重视的人也成了她的后盾,看到这儿让人不禁想说,有家人真好,你说是吗?
第一章 再世为周媳(1)
“不好了,不好了!大少奶奶见红了……快、快来人呀!大少奶奶撑不住啦——”
“什么,见红?!”
“怎么了,吵吵嚷嚷地,为什么会见红?先前见著时不是还好好地,还有气力打骂姨娘?”
“哎哟!是做了什么缺德事,不是才八个月大吗?不到月份的孩子……唉!是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我看情况不乐观,快去请夫人来瞧瞧,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周家拿什么向孟家交代……”
绣著富贵牡丹的轻罗鲛纱帐内,躺著一位面色灰白的年轻女子,几无血色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
她在呻吟,她在低嚎,泪珠儿从挣扎著要活下去的灰败面庞滑落,无人以温柔的手指拭去。
透雕大錾福寿纹紫檀大床上,那羽织彩蝶的莲青色被褥尽是浸润的鲜红,像清明时节的细雨纷纷,不断地由雪嫩大腿根部流出,晕开一床,红得刺目。
纱帐外,惊慌失措的丫环、婆子正手足无措的大声嚷嚷,晃动的人影来来去去,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失去主母的调派就不晓得如何行事吗?
冷汗直冒的孟清华咬著牙根,凭藉著一丝气力想保持清醒,不肯被轻易击倒。她才是周府的当家主母,谁也别想夺取她好不容易维持住的地位,她是周明寰唯一的正妻。
可是,不断流失的意识让她十分惶恐,逐渐发冷的身子是生命将要流逝的征兆,她就要死了吗?
不,她不能死,不可以死,绝对不能在此时丧命,她还有很多事未做,以及她未出世的孩子……
“救、救救我的孩子,他、他还没见到他亲爹,我的儿子……不可以死……”
惊恐不已的孟清华抚著高隆的肚皮,腹中一阵强过一阵的抽痛令她害怕得想大吼,她捧著肚子拼命呼救。
但是她太虚弱了,全身软得好似一滩泥水,喊不出正常的音量,软弱无力的声音犹如小猫的哀泣。
绝望涌上心头,她好怕没人听见她的声音,任由她孤伶伶地死在床上……死或许不算什么,但死前她最想见的那人却迟迟不出现。
没人通知他吗?
或者他根本不想见到她,她的死是他的解脱吧!
为什么会这样,夫妻一场竟落得两两相憎的下场,当初举案齐眉,画眉为乐的情分哪去了?
她也想过要相夫教子,与夫和和美美地当一对人见人羡的人间佳偶,夫唱妇随,鹣鲽情深。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从嫁进周府的第一天,夫君的眼中就没有喜色,而且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看她的眼神由冷淡到漠然,最后竟是憎恶,不愿与她同处一室。
她做得还不够多吗?要不是父兄说他颇有才干,又十分诚心的求娶,允诺婚后便专宠她一人,绝不生二心,她才勉为其难的点头,以富可敌国的铸铁世家嫡女身分下嫁早已没落的兵器世家传人,不料,她婚后才知他需要的其实是她背后的势力及庞大嫁妆来站稳脚步而已。
婚前虽知他早已纳有两房妾室,但不以为意,岂料新婚的隔日两名妾室相偕前来请安,但话中多有嘲讽,她和周明寰提过,可他不以为意。
当时她怒极,几乎要咬破紧抿的嘴唇,尚未感受到婚姻的喜悦,反而先迎来这等羞辱,火辣辣的难堪让她怒不可抑,与丈夫未生情意前先落下埋怨。
他俩的不睦就从这里起了开端……
“夫人!快救救我家小姐,小姐流了好多血,夫人,求您快请林大夫来,奴婢给您磕头了……”
是……斜月吗?
孟清华忍著眼前的晕眩,看向那抹跪地请求的人影,那一身杏红色的身影好模糊,她看不清楚斜月泪流满面的容颜,但耳边传出的磕头声清晰可见,重重的撞地声让人为之动容。
傻斜月,快起身,不用求婆婆呀!打从我嫁入周府以来,婆婆一向对我很好、偏宠我,她不会置之不理的。
稍稍宽心的孟清华想撑著身子向婆婆问安,但是对方入耳的话语却如同一桶冷水往身上泼,她顿时难以置信的睁大一双杏眼,惨白的唇瓣咬出一抹惊人艳红。
“谁家生孩子不是如此,叫个稳婆来就够了,犯不著大惊小怪请大夫。还有,周府没有你家小姐,只有大少奶奶。分得如此彻底,你这不懂事的丫头想让大少奶奶和周府生分吗?”
“可是小……大少奶奶尚未足月,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再不止血,大少奶奶肯定撑不住,求您了夫人,救救大少奶奶……奴婢给您做牛做马,大少奶奶不行了……”
磕头声响压过一室的吵杂声,孟清华的眼泪停不了,从小就陪在她身边伺候的斜月是她最为看重的人,也是少数受她信任的人,她怎能令她受这等的屈辱。
孟清华支撑著要起身,她骨子里有著大家千金的倔强和骄傲,可是她试了又试,不仅起不了身,而且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除了刺骨的疼痛再无其他的感受。
不对劲。
莫名而起的灵光一闪而过,她心中微微发寒。
她只是不小心绊了一脚,并未摔得特别重,怎么就见红了?
肚子的疼……不,不只是肚子,她的胸口无来由的发疼,更甚于腹痛,若只是不慎动了胎气会浑身痛如刀绞?
又一次的骤痛让口吐猩红的孟清华无法思考,她隐约感觉到这不是意外,可是涣散的意识逐渐抽离,那双曾经明媚的秋水瞳眸有如烧烬的炭火,光采渐弱。
“你这奴才太无规矩了,你是说我故意不救媳妇儿吗?我有多疼华儿全周府众所皆知,你……你居然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钟嬷嬷,给我掌嘴,重重地掌嘴!让她认清楚谁是主人,谁是奴才,不准再尊卑不分!”
“是的,夫人。”
穿著鸦青色短袄褙子的妇人一脸刻薄样,两颊严厉的深纹如刀刻,她二话不说上前拉起满脸是血的斜月,肥厚的大掌像铁扇般,使尽全力的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