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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瞪着他说:“没有,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所以我死之前,你别想去死,我不同意,你不准死。”

  他有些怔忡的愣瞪着眼前的女人,一时无言,半晌,才哑声开口问。“你不同意,我不能死?”

  “是的,我不同意,你不能死。”

  她眼也不眨的说,这一瞬,他知道她不会放弃。

  当她站起来,他不得不跟着站起来,却因为脚痛,差点将她一起压倒在地上。她往旁踏出一步,用尽全力撑着他,他不得不帮她,免得害她被他压死。

  “你知道……我迟早会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她半扛着他往前,走到黑马身边时,他忍不住开口提醒她。

  “你这样做……只是白费功夫……”

  她帮着他踏上马铠,推着他的屁股,帮着他骑上了马,告诉他。

  “如果你死了,我会砍下你的头去和拉苏领赏。”说着,她回头去抢劫了那些尸体,她动作迅速的剥下他们系在身上的披风,系在腰上的马奶酒,将那些东西全用其中一件披风包了起来,又摘了其中两个人头上的皮帽,走设两步看到有人的毡毯装备掉到地上,又转身跑去捡它,然后才回来试图上马。

  她把其中一顶皮帽绐了他,让他戴上。他戴好帽子,有些恍惚的看着她试了好几次还爬不上马,只能伸手去拉她,这个动作让他差点捽下马去,但她上来了,而且及时稳住了他。

  他靠在她肩头上喘气,警告她。

  “去找拉苏……只会害死你自己……”

  “那你最好不要死。”

  那实在是他听过最竒怪的威胁,却无端的,莫名的,揪住了心。

  第10章(1)

  风雪漫天,时大时小。

  他则开始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渴望,才会在濒死之前,陷入如此吊诡的梦境。这个女人很他,不可能专程回头来救他,她想杀他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回来救他?

  所以这是梦,只是场梦。

  我不同意,你不能死。

  她说了,看着他说,那与其说是命令,更像是种要求,而为了某种他也说不明白的原因,他无法不照做。

  即便深深觉得这只是梦,他仍然尝试着强撑了起来,不让自己带着她一起摔下马去。

  黑马载着两人,在风雪中慢慢的往前走,渐行渐远,消失在草原的另一端。

  他摔下了马——

  她在风雪中对他又骂又推,逼着他爬起来,逼着他上马。

  他骑了一阵子,又再次摔了下去。

  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爬起。恍惚中,他听见她咒骂连连,感觉到她将他推到了一条毡毯上,让马拖拉着他。

  “你不需要……这么做……别管我……”

  他试图开口说话,她没有理会他,只是把她围在脖子上的毛毡解下,围住他的头脸,坚决的重申。

  “我说了,我不同意,你不能死,我还没有同意。听到没有,我还没同意。这是你欠我的,你欠了我。”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

  他想告诉她,他早已帮她擦了好几次屁股,救了她不只一条命,但那八成是没用的,所以他闭上了眼,努力维持呼吸。

  他不知道她到底想拖着他去哪里,不晓得她为什么还不放弃。

  他死定了,就算她回头救了他,他还是只有死路一条。但她不畏风雪的坚持着,折磨着他,逼迫着他活下去。

  即便如此,他依然昏迷了过去。

  当他再次清醒,是因为腿部一阵刺痛。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看着灰色的布料被绷紧拉在上方,风声依然在呼啸着,吹得那灰布啪啪作响。

  另一阵疼痛传来,让他垂眼看去,看见他的左手边有一谁火,那女人正在那圼缝他的腿。

  他不敢相信她竟然一直随身携带着那些针线,他一定是发出了声音,因为她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的伤口太大,我必须将它们缝起来。

  她的脸色十分苍白,那让她透着恐惧的双眸看来更黑更大。

  放心,我现在的技术很好了,我已经缝过很多伤口。

  她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听起来忽远忽近,她必定是将他拖到了某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他想开口间她,但他没有力气,只能疲倦的闭上眼,任她随意摆弄整治他。

  嘿,嘿,阿朗腾!该死的!看着我!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我!

  她拍打着他的脸,万分用力,他不得不睁开眼,看见她换了位置,跑到了右边,还将苍白的小脸凑到他眼前,当他睁开眼,她明显松了口气。

  抱歉,但你刚刚忘记呼吸了。

  “我累了……”他听见自己疲倦的说。

  我知道,但我想你最好保持清醒。

  她一边警告他,一边回到他腰侧,继续把针线穿过他腰侧的皮肉,他可以感觉到针线的拉扯,但他不再感觉到自己的腿。

  他想告诉她,她只是在白费力气,可他本来也认为她不可能在这种风雪中,把他拖到能遮风避雪的地方。

  他神智不清的看着那个专注的以针线折磨他的女人,如她所愿的吸气吐气,吸气再吐气。

  每当他停止呼吸、失去意识,她就会拍打他的脸,直到他不得不睁开眼,回应她的叫唤。如果他没有回应,她就拿烧红的刀烙烫他某一处需要烙烫的伤口,让他痛醒过来。

  那真是该死的痛,也天杀的有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处理好所有在冰雪融化后仍在流血的伤口,而他依然还在呼吸,只是他已经感觉不太到自己的手脚。

  他失血太多了。

  她显然也发现了他的体温太低,拿来马奶酒喂他喝,那没什么用,它并没有让他温暧起来,他甚至已经不再发抖。

  他躺在地上,思绪涣散的看着她瞪着脸色灰白的他,和她一样清楚,她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现在她会放弃了……

  当她松开了撑着他脑袋的手,他神智不清的想着,甚至无力开口,就连心跳也缓慢了下来。

  我很抱歉。

  他想着。

  真的很抱歉……

  他的眼皮再也没有力气撑着,缓缓垂落下来。

  可下一瞬,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暧热从旁袭来。

  那,是人体的温暧,直接且全面的质贴着他。

  他无法置信的奋力睁开眼,只看见她脱掉了她身上的衣,在他身旁躺了下来,靠在他身侧,还将他翻成侧躺,好让更多的自己能贴在他身上。

  即便她已经把毡毯和厚衣都盖在两人身上,她仍在发抖,因为他冷得像冰块,但她依然贴偎着他,暧热的小手搓着他冰冷的胸膛。

  他虚弱的瞪着她,只见她也回瞪着他。

  “我还没有同意。”

  她说,坚决的说。

  他不知该说什么,她的行为,让原本无力的心热到发烫,大大力的跳动了起来。为了替他疗伤,她早已不知在何时将他剥光,而她脱光了衣服,不顾羞耻的用全身温暧他、摩擦他。

  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发抖,抖得像落水之后上岸的狗。

  她发出竒怪的声音,听来就像一声啜泣,当那热烫的泪水沾染上他的胸口,他才确定那真的是啜泣。

  从来没有人为他哭过,这世上每一个他认识的人都痛很他、害怕他,他还以为哪天他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一滴泪。

  谁知道,这辈子第一个为他落泪的人,竟是她。

  竟是她……

  莫名的,喉微哽,心却更加暧了起来。

  他在发抖,因为冷而抖。

  绣夜将身前的男人紧拥着,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耳朵压在他跳动的心口上,无法阻止泪水奔流。

  他抖到不行,但那冰冷的躯体终于开始温暧起来。

  半晌后,她察觉到他抬起了手,环抱住了她,抱着她发抖。

  她没有推开他,只感觉到他把下巴靠在她脑袋上,沙哑抖颤的咬着牙,吐出一句破碎的抱怨。

  “你真是……该死的……顽固……”

  热泪乂再上涌,她环抱着他,继续来回摩擦他的背。

  “是的,我很顽固,你想像不到的顽固。”她语音沙哑的说。

  曾经她只希望他去死,如今她却只求他能活下来。

  活下来让她怪罪,活下来让她痛骂,活下来陪着她一起背负这一切。

  她知道对他来说,放弃求生比活着轻松,死了一了百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活着只有无尽的痛苦。

  但他试了,试着活下来,试着撑下去,因为她命令,因为她要求,因为她强迫他活着。所以她伸出双手拥抱着他,也让他拥抱,直到他的体温与心跳慢慢恢复正常,直到他的呼吸也规律起来。

  当他再合上眼,她没有阻止,他仍在呼吸,也不再发抖。

  她试图撑着不睡着,她必须去检査外面,确定她用那些披风临时搭起来的帐篷出口没有被风雪堵塞,确定那些她拿来支撑布料的树枝不会因为和雪坍下来,确定那匹黑马被拴好了,没有逃走。

  可连着几日在马上奔逃,能够躺下来的感觉真的很好,他的心跳规律的跳着,她能感觉自己诨身紧绷的肌肉一点一滴的放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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