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这个名字半点没让赵子昀上心。
“他是我国中以及高中同窗六年的同学。”他又接着介绍。
“咦!”高元?同窗六年?这个她有印象!且印象还深刻极了!
赵子昀瞪大眼,抬头看向沈维埕道:“原来是他。”
“你记起来了?”
“你这一说,我就记起来了,原来他就是那个高元啊!哈。”她突然笑起来。
“哪个高元?”一道声音问。
“当然是那个万年老二高元啊,他简直是个悲剧。”
沈维埕没来得及捣住赵子昀的嘴,只好伸手轻轻捣住她的脸,并抬头对不知何时走过来的高元微笑道:
“已经看完诊了吗?你手臂照X光了吧?医生怎么说?”一副天下太平的样子。
赵子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双眼被莫名其妙遮住,不高兴地挣扎着,抬起一手抓下沉维埕的手掌,就看到一双正朝她冒火的眼,而那双眼的主人正黑着一张包公脸……那张包公脸,有个名字,叫高元……
赵子昀默默低下头看着沈维埕的手掌,心虚地想着:如果现在再把这只手掌拿来盖住自己的脸,会不会显得很刻意?
“我看过警方做的笔录了,再回想先前事故发生的情况,那时我们都停在红灯前,没有任何碰撞不说,车子也都是静止的……不管怎么说,那根捆得好好的水泥管没有道理会突然从拖板车上松脱,砸扁我的车。”脖子上吊着条三角巾的高元,就算左手暂时不灵便,模样也狼狈了点,却不妨碍他展现出与生俱来的优雅姿态。将加热过的牛奶一口喝光,他继续道:“对于今天这场事故,你有什么看法?”
“运气还不错。”双手搁在栏杆上,沈维埕抬头看着远方依稀可见的海平面。
“这叫运气还不错?”高元讽刺地抬了抬自己有些轻微骨裂的左手臂,发出不同意的哼声,也跟着走到落地窗前,一同看向远方的天水一线。“要不是你及时把我从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拖出去,我现在就算不是躺在太平间,也大
概变成植物人了。”他手上的伤,是在被拖出车子时没站稳(事实上是吓得腿软),整个人扑跌到分隔岛上,为了保护头部,便以左手臂去承受那股撞击力道所造成的,没有骨折已是最大幸运。
“所以说,我们还能站在这里抱怨那场意外事故,还满幸运的。”
“可是,我认为这一切或许原本可以避免。”他突然转头盯着沈维埕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你说呢?”
现在已是深夜,他们最后都投宿在小镇上唯一一间由妈祖庙经营的香客大楼,勉强算是一间四星级的中型旅馆,想要求华丽精致、宾至如归的享受没有,装潢设计上更是走充满乡土味的朴实风。不过至少房间很整洁,床铺枕头被套不仅洗得很干净,看起来很新,还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只要睡的地方没有问题,挑剔的高大少可以完全不计较这间旅馆简陋的程度超乎他的想像……老实说,他家的佣人房都比这旅馆房间还华丽三倍以上。
此刻他们站在香客大楼十二楼的朝阳大厅,这是个开放式的大会客区,提供住客交谊喝饮料观海。从这个楼层的落地窗看出去,可以看到远方的海面,许多人会在清晨时上来欣赏太阳从海平面升起。不过此刻是深夜,除了一名值守在吧台区的服务生之外,偌大会客厅,就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很方便他们进
行隐密的谈话。
“做人不要太贪心。只是受一点小伤,已经很幸运了。”沈维埕低头看了下自己包着绷带的左手掌,偏头问道:“怎么,心疼那辆车?”
“身外之物罢了。何况……反正不是我的车。”高元脑中回想起下午李昌龙听到他的爱车被砸毁时的哀嚎声,嘴角不由得微勾。才刚买一个月的车,就这么毁了,确实够他心痛的了。这种心痛,即使高元允诺要赔他一辆更好的新车,也无法让他少悲嚎两声。
甩开脑中那一丝丝幸灾乐祸,高元瞄着沈维埕的左手道:
“听说你这只手也是今天受的伤?”
沈维埕点头。他知道高元肯定是从医院那边打听到的。小镇医院就那么两三个医生、四五个护士,来就诊的病人本来就不会太多,他们这样的外来人口生面孔,更容易让医护人员留下印象……更别说才包好伤口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又因车祸而回锅,足够他们记得牢牢的,还忙不迭地四处八卦。
“你说,是我们今天都命中犯煞,注定倒楣,还是有什么灾星把我们给拖累了?”高元意有所指地问道。
沈维埕扬眉问道:
“你总是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吗?”
“我是个万年老二悲剧男嘛。”冷哼。
“记恨不是好习惯。”沈维埕忍下翻白眼的欲望。
“我一向小心眼。”高元完全不否认自己有这毛病。
沈维埕没接话,只是淡淡笑着。两个睽违十二年才重逢的老同学,虽然一直在学业上较劲,却称不上有交情,实在也没有什么旧好叙的,若不是今天突
然出了这场车祸事故,恐怕这辈子两人的关系就仅止于十八岁以前那些交集了。
“喂,沈维埕。”高元才不管沈维埕有没有谈话的兴致,也不肯让他轻易把话题给转移或无视掉。“今天赵子昀突然昏倒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她预知了什么事才变成那样的吧?”
“如果你好奇,可以去问她。”
“问她?我可不想惹麻烦。”高元脸色带出一丝鄙夷。“你知不知道她是我旗下一间化妆品公司的职员?”
“现在知道了。”沈维埕点头。
高元才不相信沈维埕是现在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她一直在企图吸引我的注意?”
“是吗?倒是看不出来。”至少,今天的赵子昀完全没认出来眼前这男人是谁……这让他心中泛起一股微妙的窃喜感。
“那是因为今天你在,她总要装一下。”高元扬起下巴,嘲笑道:“我从来不知道你眼光差成这样,竟然找了这种女朋友。”
“这种?”沈维埕问:“她有什么不好?”
“虚荣,三心二意,对感情不忠实……这些你看不出来吗?”
“不管你怎么看她,都跟我无关;而我跟她之间的事,也跟你无关。我不想跟你讨论她。”沈维埕很明白地摆明他的态度。
高元瞪着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虽然有满肚子的意见想发表,却也知道两人的交情没好到那份上,再说下去,就太过了。于是只好努力吞下堵在喉咙口的高见,一时也没别的话好说。
沈维埕低看了下手表,说道:
“快十二点了,明天还要早起,我准备休息了,你也早点去睡吧。”
“你只是不想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吧?”高元拒绝被打发。
“高元,你希望我给你什么答案?”
“我希望你给我真实的答案。”
“真实的答案就是:我们今天一同经历了一场意外。”
“这场意外其实有机会避免的对吧?”高元就是这样笃定着。
沈维埕淡淡摇头道:
“看来你早就认定了答案是什么,要的只是我的点头罢了。”
“不只需要你点头,还需要你跟我说出个前因后果。”
“高元,你堂堂一个留洋的高材生,如果还信怪力乱神那一套会很可笑的。”
“沈维埕,你在规避答案。”高元道。
沈维埕叹气道:
“高元,你真难缠。”摊摊手,“我建议你,既然大胆假设了,就该自己去小心求证。而我不可能成为你求证的对象,我只是个普通人,你缠着我真的没用。不管我说了什么,都不表示那是最真实的解答,我想你也不愿意我随便说两句敷衍你对吧?”
“你是连敷衍我都不愿意。”高元语气有些忿恨地。
沈维埕没理会他的气话,也不想继续抬杠。两人真没什么交情,说话只是点到为止,简直太正常不过。反倒是高元过度强求了。
“好了,真的晚了,我打算回房去,你一起走吗?”
高元瞪着沈维埕好一会,见沈维埕不为所动,只好道:
“那就一起下去。”说完,不甘心地又补一句:“我会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很好。祝你心想事成。”沈维埕不在乎高元最后得到的是什么答案,反正不要来追着他问就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高元瞪着沈维埕的背影,心中决定,如果明天李昌龙还坚持带他去给大师收惊的话,那他一定点头同意,而不是像今天那样狠狠拒绝,还骂李昌龙迷信愚昧。如果那个大师真有李昌龙所形容的那么有本事,不是招摇撞骗的神棍的话,那么,或许可以通过那个大师,弄清楚今天这场事故是怎么一回事。
反正高元就是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太不寻常、太不合理,尤其那个赵子昀的状况简直诡异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