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平郡主再凶恶,她躲着总成了吧,她为难不了自己,但是……赐婚,乍然听见,贺心秧的喉头宛若卡了颗熟蛋黄,咽不下、吐不出,胸口又沉又重,闷得她难以呼吸。
难怪他不介意当尤加利树,赐婚呢……美女呢……她该不该祝福他们,鹣鲽情深、琴瑟和鸣、白首偕老,牵手一世情?
发觉贺心秧脸色苍白,表情陡然变得呆滞,宫华没好气的说:“终于知道怕了?以后没事,离王爷远一点,这里和你的二十一世纪不一样,别说搂搂抱抱,就是摸摸头、拉拉手,在这里都是逾矩,你不可以用拥抱表示亲密,不可以随便对男人微笑、不能……”
宫华还在唠叨,她已经忿忿放下汤勺,怒问:“知道我最痛恨什么吗?我最痛恨穿越到这个陌生到面目可憎的时代!”
恨恨扭头,她搞不清楚自己在发什么脾气,只觉得肚子里有一座火山爆发了,炽热的岩浆蔓延开来,烧毁了她的心肺肠胃、烧毁了她的神经知觉,烧掉她所有的理智和平静。
她无法思考、无法平和,她需要跳脚与发泄!转身,她往别院里头奔去。
宫华没发觉她的火山爆发,没发现她的语气带了浓浓的酸意,只听见她让人很吐血的结论,额头倏地浮出三条黑线。
“苹果……”他追着她往前跑,就算苹果再痛恨,他也得让她明白个子丑寅卯,否则她穿越而来吃的苦头,还得再来几个回合。
可她猛然转头,指着宫华,郑重恐吓,“别在这个时候对我说教,我心情很差,离我三公尺远。”
贺心秧的吼叫阻止了宫华的脚步,同时也让他明白,她不对劲。
她是怎么了?她终于意识到得罪惠平郡主很可怕?她讨厌他的过度唠叨?他慢慢回想两人对话,然后思绪停顿在“赐婚”上头,苹果对王爷……满目疑惑转为寒霜。
她加快脚步往前冲,一路跑回到房里,“砰”地一声把门用力闩上。
心情真的很糟,虽然她不是太明白突发而至的怒火所为何来。
贺心秧来回在屋里走过几百趟后,心情依旧无法平静下来,她拿起枕头,不断往棉被上敲,直到手臂发酸,还是一肚子火气;她脱掉鞋子,赤着脚在地板跳街舞,跳到满头大汗,她的心……依然莫名难受。
她是怎么了呀,更年期吗?她压根儿不是爱发脾气的女人,怎会突然失控,皇帝要赐谁的婚关她啥事,谁要娶谁、谁爱当谁的尤加利树,都与她无关呀。
不行,她得镇定、她得恢复、她得……重重叹口气,用力甩头,她要甩掉与自己无关的人事物。
找到干净衣裳,唤来婢女准备热水泡澡,她把自己整个身子埋进木桶里。
缓慢吸气吐气、缓慢让气体充斥整个肺部,不生气……
她很满足、很愉快,她甚至发出一声呓语来说服自己,她根本没有生气失控。
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张开口,她开始唱歌……
是我说过分手以后要祝福大家,怎么听到你的喜讯我忽然静下
我红了眼睛黑着脸再不断讲话,你看在眼里想到什么何必问我——
这么啦?你还好吗?
你的快乐与我无关我就不快乐,我也失去继续伪装朋友的资格
我竟然希望她不够好那就好了,你说不定会因此对我一直牵挂
这个我还值得你爱吗?
我虚伪我惭愧我嫉妒你幸福,你这个傻瓜,不要逼我说谎话。
爱一个人是占有,一点都不伟大,我丑恶我自私我认了看着你,容不下她。
塌地死心,原来出于私心,我也觉得我好可怕。
所谓祝福原来只是在尔虞我诈,关系升华只是欲望垂死的挣扎。
我甚至想过万一你们开始吵架,在我们之间就能留下一条尾巴……
〈这样爱你好可怕〉\林凡,作词:林夕。
停!她在唱什么鬼歌?
听见萧瑛的喜讯她干嘛陡然惊吓,伟大的郡主殿下够不够好、有没有和萧瑛吵架,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根本不想留下什么尾巴、不想他对自己牵挂,他们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哪有什么关系升华、什么垂死挣扎?!
疯了,她肯定是疯了才会挑这首歌来唱。
猛摇头,她把水拍得啪啪响,又把头埋回水里。
她不想把自己闷死,而是希望脑袋清醒再清醒,因为她不必虚伪、不必惭愧,更不必嫉妒谁幸福。
她只要在乎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幸福、自己的未来……所有和贺心秧无关的东西,她要通通摒除于门外!
第十二章 果氏家族重逢(1)
车轮在路上辘辘地转动着,贺心秧掀开车帘,向外头望去,街道已恢复水灾前的繁华热闹,好像那场水灾只是梦境一场。
慕容郬不断从城里带消息回别院,这次的水灾让宫节的名声如日中天,已从原先的青天大人成了星宿下凡、拯救世人于苦痛的活神仙了。
因此现在宫节命令一下达,全县百姓立刻奉行。
前几天的瘟疫倡导已经结束,所有回乡的百姓都忙着煮水杀菌、清除屋内屋外积水,并用烈酒擦拭家具消毒……
即便如此,为防患未然,宫节还是透过慕容郬的帮助,购来几大车的药材,并将城中大夫集合起来,成立一个护理站,凡有百姓出现发烧头疼的现象,就得立刻就医。
马车里头空间很大,但并不算奢华,角落处有格架,里头摆着一些茶、零嘴和书册,这是王府马车,因为萧瑛坚持送他们回家,因此萧瑛、宫华、贺心秧三个人同坐,而送宫华到王府别院的那辆马车就让苓秋紫屏坐了。
一路上,像是在考较宫华功课似的,萧瑛问、宫华答,讨论的全是民生政治,偶尔两人讲得兴起,还会抚掌大笑。
感情这么好吗?贺心秧视线轮流在两人身上扫过,眉头聚出一座小山峰,是哪里来的缘分,才短短几日相处,就成了好兄弟?
这几日,贺心秧总避着萧瑛,她关起门来,认真赚钱,真正做到足不出户。
她的表现让宫华的不安放下,他知道,贺心秧终究是聪明的现代女子,懂得爱情来来去去,没有谁非要谁不可,明白此路不通,自有属于她的康庄大道,不至于拧了脾气,一路走到绝处。
虽然惠平郡主的确上门来闹过两回,可让她几句软钉子给碰了回去,宫华知道后,刻意在萧瑛面前提过一次,他派来两名府中护卫,守在贺心秧屋外,自此,惠平郡主再没有来找麻烦。
“是因为兵力不足的关系吗?为什么与鞑子的战事打了那么多年,还是打不出个所以然?”
在两人讨论过鞑子年年冬季犯境、春天带着战利品返回家园后,宫华终于提出问题。
“并不是,朝廷往北方拨银子,烧的钱比治水还多上数倍,增兵之事也年年进行,朝廷甚至想过将兵丁往北移,弃守东方水域,颁布禁海令。”
“既是如此,怎会打个不胜不败,无法彻底驱逐鞑子?可是翁大将军年迈体衰,没办法打仗之故?”
“有许多原因,但你指的这个是最微末的一个。”
“其他原因呢?”
“首先,当今皇帝性格喜怒无常……”
“嘘!”贺心秧才不想加入讨论,保持距离的事,她已经连做好几天了,但萧瑛越讲越过分,逼得她不得不出声。“别乱骂皇上,你确定这里没有锦衣卫?确定隔墙无耳?”
“锦衣卫是什么?”萧瑛问。
宫华无奈地瞄她一眼,又是从那些穿越小说上得来的信息?不是每个穿越人都会碰到锦衣卫,至少祁凤皇朝并无锦衣卫的编制。
“呃……”
她向宫华投去求助的一眼,宫华别开脸,摆明不帮忙。
好吧,自立自强喽。“就是那种身怀武艺、穿着锦衣玉袍,明明不是侍卫,却爱躲在门外、偷听人家隐私的人。”
她一面说,眼睛一面上上下下在他身上轮番扫视,刻意误导,她指的不是别人,正是堂堂的蜀王殿下。
果然他误解了,误解她在讽刺他。
萧琪淡淡一笑,目光中隐含着温暖,瞧着她一身薄棉鹦哥绿紧身小袄,腰内束起一条淡色丝绦,脸上脂粉未施,肤色粉腻,眉黛微颦,眼波斜溜,分外姣美可人……
他知道她在避开自己,知道她是那种趋吉避凶,唯恐麻烦上门的性格,惠平郡主的表现,肯定让她缩进龟壳里,打死不肯出头了。
他明白她的心思,却还是不舒服,这几天在失去食欲的餐桌上,他分外想念她的身影。
“你看起来不像那么谨慎的人啊,什么时候开始讲话还会想到墙外?”他揶揄道。
她朝他挤挤鼻子,不应答。
如果不是宫华在,他真想捏捏她的鼻子,真想……再把她纳入怀中。
一哂,他说道:“放心,没人敢在我墙外当锦衣卫。”
苹果扁嘴,他确定无事便行,千万别因为王爷多嘴,害得升斗小民坐电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