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问题的前提根本不成立,因为,她本来就是女的。”
“女的?”小王子的眼睛更亮了。“很好。我刚才所说的是一种逻辑演绎推理过程,亚理斯多德——”
“好了啦,大哲学家,等你演讲完,人家都收摊了,快吃。”大海怪变回小狗,乖乖地趴进他的盆子吃饭。
她看着觉得好笑。他才不是在思考哲学问题,而是她朋友的性别好像困扰他一整天了,非得抓她出来问到正确答案,才肯罢休。
可若是男的呢?他的反应会如何?
现在换她困扰了。事实上这问题的前提也是不成立的,因为她没有像哥儿们感情的男性朋友;但她能预知小王子的反应,他就是会在意。
心中有些乱乱的想法,她抓不出线头,干脆问另一件她在意的事。
“韩国出货了吗?”
“出了。我二哥打电话找他们总经理。其实凭王业电子的信誉,就算早装船也没关系,只是那边刚好换部门主管,做事方式就不一样了。”
“人家都换主管了,业务一处没警觉心吗?”
“陈秀玲平时就散漫,照她心情做事,李俊彦也不管,反而视为爱将,再加上凡事配合他们的洪邦信,一堆只会说不会做的人搅和在一起,造成今天这个迟早会发生的局面。”
“如果我在的话……”
“你在的话,你没有力量改变大局,这事还是一样会发生;但至少早上的工作都已告一段落,不会全部挤在下午,搞得鸡飞狗跳的。”
“好像有一句话,一只蝴蝶在哪里打了喷喔,结果掀起太平洋一场大台风,这就是蝴蝶效应。”
“蝴蝶是不打喷噫的。”小王子勾起笑容。
“咦!”正常了,看到那熟悉的邪恶海怪笑,她倒是放下心来了。
“还有,蝴蝶效应的正确说法是,一只蝴蝶在巴西扇动翅膀,最后会在德州引起龙卷风。”
“差不多啦,意思到了就好。”
“你做财务的怎能当差不多小姐?”
“下班了就差不多,我的专注力和战斗力在上班时就用完了。”
“交男朋友也差不多吗?”
“那可不行。这人起码要比我高,比我大,英俊稍傻,温柔体贴,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不会打我房子存款的主意,不能只注重我的美貌……你笑什么,欠揍哦?还不仔细听着,帮我找个对象。”
“是,傅副科长。”他还是笑个不停,得掩住嘴巴才不会喷出肉羹。
“什么叫做比你大?体型比你大?北极熊可以吗?还是非洲犀牛?”
“你有本事就去找一只酷斯拉。”她瞪他。“明知故问,就年龄嘛。”
“所以,我不在合格名单内?即使我的其它条件都符合?”
他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有如映在大海里的月光,浮动着点点灿烂,忽地波光晃摇,好像正要从里头跃出一只……大海怪?
没救了!小王子怎能合格呢?人家图画或影片里跃出来的是美美的鲸鱼、海豚、甚至是美人鱼,可在她的联想里,却是准备兴风作浪的大海怪。
她以不感兴趣的语气说:“小笛滴到旁边去当啦啦队。”
“排斥姊弟恋?”他仍是注视着她。“人不能划地自限,以免错失机会,再回头就只能捶心肝喽。”
“好啦,算你恐吓有用。”她想了一下。“小两岁也可以,这样有没有扩大你的筛选范围?”
“没有。”
“算了算了。”她摆摆手,觉得这话题再谈下去,她就要被体内莫名乱窜的热流给热出汗来了。“你找我出来做什么?有事情要说?”
“就吃饭啊。”他皮皮地笑着。
“没事?就吃饭?!我都快累趴了,还要陪公子吃饭?!”
“吃完送你回去,行了吧?”
“算你懂得敬老尊贤,过马路时记得要扶我一把喔。”
“要背你也可以。”
“小心走到一半被我压垮了。”她笑了出来。
通常跟他乱扯时,她会忘记他的身分,忘记他的学历,忘记他的俊美,他不再是个背景辉煌的聪明小帅哥,而是一个可以谈天说地的好朋友的。
他们没有所谓的共同话题或兴趣,讲的都是些没营养又没意义的屁话,不必当真,没有负担,这才能扯了又扯,聊得轻松自在又愉快。
她才吃完晚餐没多久,只陪他吃一碗肉羹,吃完了就看他吃。
看人吃饭是一件幸福的事。就看他这边一口饭,那边一匙汤,好像样样皆好,热热的好滋味下了肚,眼醋耳热,心满意足。
他恐怕也累坏了,只是他不说罢了。当他目睹公司陷入混乱,心里必然很紧张,也会站在决策阶层立场思考该怎么办吧?
她又记起早上讲电话时,他不假思索,就认定她需要陪伴慧如;可他又没看到慧如的惨状,只凭她说一句“差点自杀”,他就能说出她心里的相吐出。
或许,他心思远比她所看到的表相还要细腻,要不然,他怎能念那些似是而非、天马行空、不知所云的哲学呢?“怎么一直在看我?”他抬眼微笑。
“我吃饱了撑着,到处乱看,哪是在看你了。”
“你今天过得如何?”他语气变得轻柔。
“就陪朋友到处走走,听她说话。”她不觉轻叹口气。“十几年的感情就这样没了。”
“执着。”
“什么?”
“会走到十几年才知道要分手,一定本来就有问题,却因为执着不愿放掉,造成最后更大的痛苦。”
“不是每个人都聪明到能够发现问题,或者说是有勇气去正视问题,然后又能狠心到说分手就分手。”
“你好像有所领悟?”
“多么痛的领悟呜呜……”她藉机唱了一句,不想谈论这个敏感话题,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不知道她回到家了没,咦!有简讯。”
已到家。谢谢你,我的好朋友。
她心头暖洋洋的,下一个念头,就是将手机简讯给身边的小王子看。
“你看。”
“嗯,慧如,的确是女生。”
“谁叫你看上面的名字!看内容。”
王明泷早就看到了。简短几个字,从没有生命的电子产品里散发出一股暖意,他看到了她对朋友的真诚用心。
而他自己在忙碌一天过后,不也想要找回这种温暖的戚觉吗?就如同握着暖暖包,让那温热缓缓地松拍他僵硬的肌肉和紧张的心神。
“当你的朋友很幸福。”他由衷地说。
“男女感情靠不住,朋友才是永远的,她也曾经陪我……”
“陪你什么?”他等不到她把话说完,抬了眉间。
“就逛街买衣服喝咖啡啊。”她乱笑一通,掩过刚才多嘴的不安。
“女生在一起不都做这些事。”
“那我感情有问题,你会愿意陪伴我一整天吗?”
“我会丢几本书给你看,自己去找答案。”
“不公平。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面对他近乎撒娇吵着要糖吃的态度,傅佩珊觉得好笑。此刻他不再带着探询深思的成熟目光,而是真正变成了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王子。
她摇了摇手机,笑说:“是,是。你感情有问题时,欢迎拨打热线电话,傅老师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两人继续聊些五四三,吃完了晚餐兼消夜,他开车送她回去,一路仍是随便乱扯打屁,直到快到住处时,她才吐出心里的疑问。
“这好像是特助的车子?”
“对。是跟我二哥借来的,我每天坐他车子一起上下班。”
“哎呀,你开出来,特助怎么办?你还要回公司接他?”
“他早就自己回家了。”
“他要怎么回去?”
“这什么问题?”他哑然失笑。“我二哥有两只脚,口袋有钱,台北市有公车、有捷运,还有计程车,条条大路通我家。”
第4章(2)
虽说弟弟向哥哥借车很平常,但他是特地借车来找她,让辛苦的特助下班后还要辛苦地回家,这个事实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路口就好。”她忙指挥:“这边停,啊啊,别转进去啦。”
“这巷子可以开进来。”
“好吧。”眼看他都转弯了,她叮嘱道:“这条是单行道,你待会见不能回转出去,就直直往前开,看到小七后右转,然后回到——”
“小姐,你知道男人开车时,很怕旁边有女人在指挥交通吗?”
“你路又不熟,我就指挥一次嘛,下次就——”
还有下次让他送回来的机会吗?傅佩珊不再说下去,忙又指了前头。
“这边、这边,前面那个巷口就行,开不进去了。”
他这次乖乖听话,停在小巷口,她道别下车,却见他也同时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站在车边看她。
“就在那边第二栋三楼,不用送了。”她指了住处给他看,免得他要发挥骑士精神护送到家。
王明拢抬头看去,在路灯照射下,一间问旧式公寓花样百出,有的装铁窗,有的阳台外推布置成漂亮的窗台,有的种了伸出老远的植物,有的还挂着没有收进去的晾晒被子,还有一户人家窗户里有个人影正在拉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