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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抬起那本名册,盯着状元的资料档案,略微好奇地翻了两下。

  冷谦谦,临安人士,今年十七岁,尚未婚嫁。家中父母双亡,仅有一姊一弟。师席:西江书院的刘冬堂。专长:诗文论典。

  相当普通的经历嘛,似乎没有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一想起今天从窥孔处看到的那一幕幕景象,不觉皱紧眉。

  这个冷谦谦给他的感觉与一般进土书生不大相同。照理说,那些书呆子一下子送到这种深宫内苑,要不就是手足无措,要不就是急于攀附权贵结交新友,鲜少看到像他一样如此冷静自持。若不是早习惯这等场合,就是不以获取皇帝注意的特异人士,才会有这样的行为。而这个冷谦谦的理由是什么呢?

  那天两人短暂的交谈,他仅有的印象是他颇识进退的举止,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秀雅气质,这和今天他有备而来如临大敌的感觉,相差极大。可见得平时的他并不像今天这么锐利,那么……是因为身在宫廷之中,所以才变得如此言词咄咄?

  闪过一丝兴味的笑,总之,他的职责仅在替“光明”注意“黑暗”里躲藏的“邪恶”。只要冷谦谦不会对“光明”有任何不利举动,基本上,他想做什么都与自己无关。唯一遗憾的是那张令人动心的脸,竟生而为男子。

  也许真像赵荃所说的,真正危险的人是自己吧!竟念起一张漂亮的男人脸来了。明几个可得好好地让那些温柔姊妹们好好地满足自己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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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谦谦绕过咸宁院门,步出东宫,秋高气爽的气候,将蓝天点缀得有如碧海万里,连云都不见踪迹,独有秋菊迎风处处飘香。

  离琼林宴后已过了一个月多,时序已近中秋。

  “哟,冷少傅,好久不见。”

  转角处传来的招呼声,让她停下脚步。还道是谁?不就是入宫后第一个交上的损友张裘嘛!

  “张副使,今日上朝有何事?”

  “没什么,我在这儿等着圣上召见问话,想到很久没见到冷兄,顺便来找你聊聊。”

  每日来到东华门外等着被圣上召见的文武百官,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够立刻见到皇上,故东华门两旁的四方小馆就成了这些官员们打发时间的场所。

  “那真是辛苦了。”

  “冷少傅这话可不对了,我们辛苦,可你根本不用排班就能见到圣上不是吗?”张裘嬉皮笑脸地说道:“我听说你入宫不过短短一个月,几乎天天都被圣上指明召见,连晚宴赏花都让你陪着,眼看就要成为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了呢!”

  “你是在取笑我吧,张兄。天天被召见,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说这种话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喔!瞧瞧那些排班的官员,为了等圣上召见,已经不知等了多久,花上个十天半月能见上一次就已经是够幸运的了。”

  谦谦笑了笑,并不多话。这一个月进宫以来,被皇上另眼相待而招惹来许多闲言闲语,令她感到极端不耐烦,有的小道消息说她以“貌”惑主,少不得重演“西汉”断袖乱象。有的小道说她必定是暗中施了什么好处给某某某,才能如此飞黄腾达等等。

  谦谦只想安分守己地在宫中寻找她的仇家,为父母亲雪仇。太过引人注目,反而得担心自己是不是暴露了真实身分,被人以“欺君”之罪给砍头了呢!

  看着谦谦的笑脸,张裘叹了口气说:“瞧,就是你这种笑法才会增加敌人。要知道在宫廷里面,就算你对自己的升迁再怎么不介意,也不要表现出来,因为那会让很多人眼红呀!”

  “那该怎么笑才对?”谦谦好奇道。

  “这个嘛……”张裘搔搔头,苦恼地皱起眉,“嘿嘿,我也不知道。”

  谦谦噗哧地笑出声。

  张裘看着谦谦的笑脸看得目瞪口呆。“我看我是太久没冶游了。”

  “张兄?怎么了?你的脸好红呀,该不是生病了吧?”谦谦不懂他怎么突然脸红起来。

  “不不,没事的。只是冷少傅的笑,美得让人心脏无力。”

  谦谦一愣,“张兄,你这句话可算得上是对冷某的侮辱。”

  “别瞪我了吧,我这也是实话实说。放心,我对于哥儿们是不可能出手的。”

  “哪还用说!”谦谦气得掉头就走。

  忙着追上前去,张裘这才大声地说:“等等呀,冷兄,其实我找你是要向你道歉的!”

  谦谦驻足,半回首,“道歉?”

  “是呀!”张裘喘着气,一边摸着胸口说:“还记得你跟我提起令姊的事吧?”

  “薰子姊?她怎么了?”

  “我们俩的谈话不知被谁偷听到了,现在整个四方小馆都在谈论这件事呢!”

  “那又如何产谦谦本来就不以薰子姊的事为耻。

  “我晓得你并不在乎这件事被他人听到,可是现在朝廷里嫉妒你官运亨通的人不知几凡。万一那些人想利用这件事来制造什么风波,你可不能不小心预防呀!”

  “谢谢你为我担心,张兄。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是吗?那就好。”张裘松口气,“改天,为我引见一下令姊如何?冷兄。”

  谦谦瞪他一眼。心想这个永远学不乖的家伙,八成又要说些什么笨话了。

  “我虽然不会对哥儿们出手,不过对于哥儿们的姊妹们出手总不犯法吧?”

  张裘话都没说完,腿上便吃了一记重踢,“哎哟!痛… ……痛死我了!”

  谦谦抛下一句:“这一下是让你的脑袋清醒用的,张副使,恕我失陪。”

  张裘揉着腿上的伤处,不满地撇撇嘴说:“不过说说而已,这样就生气了。”

  可是谦谦早就已经走远,也听不到他的抱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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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真准时。”

  隔着一层珠帘,兴奋的耳语低声地在宫女间传扬开来。

  “唉,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的俊美。真希望我是东宫那边的人,这样就可以天天看到他的身影。”

  “我们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至少他每隔几天就会到垂拱殿来向圣上禀报太子的学习进度与状况。咱们还算见得勤,换做是在景福宫妃子、娘娘们那边的,可是绝计一年见不上一回,毕竟这么俊美的少傅要是一进后宫门,怕不被那些如饿虎似恶狠的冷宫娘娘们给吞了。”

  “嘘!小心这话传进那些娘娘耳中,割下你那不知检点的舌头当宵夜吃。”

  “怕啥?这话就咱们姊妹听得见而已。嘻嘻。”掩嘴一笑,宫女又说:“况且,别说是那些娘娘们,要我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尝尝被那俊秀的人儿的扎实双臂,火辣辣地抱在心口的滋味。”

  “去,不害躁的丫头,竟在这种地方发春!”

  谦谦全然不觉珠帘后发生什么事,只觉得今天的珠帘骚动得特别厉害。但她早已见怪不怪,她也清楚那些宫女们常常会躲在珠帘、屏风的后方,对前来朝见圣上的文武百官们评头论足。这是那些宫女排遣无聊宫中生活的一种方式。

  不过,那些宫女们大概想破脑袋也料不到,她们口中那位外表斯文俊秀的冷少傅,竟会是个如假包换的女红妆。

  来到垂拱殿门外,谦谦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帽巾与衣摆,确定没有丝毫紊乱之处后,才请一旁的公公问圣上通报自己前来觐见。

  “参见圣上。”

  “免礼,平身。”

  皇上挥手让左右的人退下,“你来得正好。朕快被这些无趣的奏章给烦死了,没用的事情写了个长篇大论,堆得我一桌子都是。”

  因不耐而扬起的眉,挟着天子君威的恢弘气度,那纯正皇室血统的美貌,因为怒焰的余愠而显得格外凛冽不可直视。

  入宫近一个月,谦谦也摸清楚了圣上的脾气与习性。

  天资聪颖过人、体力充沛旺盛的他,处事风格向来明快果决,最受不了繁文褥节的那一套宫廷礼仪与规范,以及做事没有成效的笨蛋。

  “听说圣上找我,有什么需要臣效劳的地方吗?”

  朝他招招手,圣上移驾到一旁的花桌上,上面已经摆设好热茶、四色点心,每当圣上需要放松心情时,就会在这边稍事休息。

  “过来这儿陪朕饮茶,爱卿。”

  “但是微臣……”一直避免太过接近皇上,谦谦此刻不免迟疑。

  “叫你坐下就坐下。难道你要让朕抬头看你不成?过去哪个人的头要是高过了皇帝,可是得被砍头的。”

  “是,臣遵旨。斗胆了。”

  愉快地喝了口茶,皇上点点头,“若是爱卿一直这么听话,朕就不必伤脑筋了。为什么每次总是朕派人去召你过来,你才会来?偶尔一、两次,你也主动到朕身边报到,怎么样?”

  人家不说“伴君如伴虎”?主动送入虎口的笨蛋,有几个人呀?谦谦心里这么想,嘴巴还是安分地说:“圣上日理万机,臣怎敢没事自己求见呢?打扰圣上,臣可担不起这个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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