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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田……」他走上前,轻按她的肩头。

  「别碰我!」她反应剧烈,伸手推走他。「好痛,好痛……」

  「你怎么了?」他感觉有异。

  她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抬起头来。

  「荆大鹏,你知道我为什么踩你一脚吗?」

  明月夜,运河畔,两人缠绵共吻,荆大鹏忽然燥了。

  「你亲了我,我很喜欢。」她露出羞涩甜美的笑容。「你说话很凶,嘴巴倒是挺柔软的,多谢你给了我这辈子不敢想象的亲嘴滋味。」

  他也思念她的甜蜜馨香,想到远在山寨的她,夜夜辗转反侧。

  「我这一脚是让你清醒过来,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是喜欢我,所以跟我亲嘴,你要想清楚我的出身和过去,绝对不是一个好八嫂嫂的人选;如果你不是喜欢我,只是一时冲动贪图女色,那我这一脚踩得更对了,这是教副你登徒子的行径!」

  「我是……」他心脏陡地一跳,答案呼之欲出。

  她扶着床铺站起身,走到桌前,放下几个铜板。

  「这里有一点钱,是我挑鱼赚来的,不是偷来的喔。瞧,把人家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的,留给这户人家,多谢他们让我休息一晚。」

  「你去哪里?」他不管被她嘲讽了,跟着她走。

  「回南坪。」她走出房门。

  「你先随我到西丘衙门,待山寨的事情了结后,我再雇马车带你回去。」

  「我想回去了。出来这么久,早点回去吧。」

  「你又不认得路,路途也很长。」

  「怎不认得路?南坪在兔耳山的北方,我跟着北极星走就是了。」她来到门外,仰起脸,望向满天灿烂的星斗。「路再长,也走得到。」

  他怎能放她独自离去。才见她往前走一步,就摇摇晃晃地软倒了下去。

  「小田!」他惊叫一声,赶过去抱住她。

  一拥住她的身子,便感觉手掌一片湿腻,血腥味扑鼻而来。

  天!她受伤了!她在流血!

  当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时,头发束带早就滚掉了,长发披了她一身,是以掩住了背部血迹,屋内又暗,农家牲口作物各种气味夹杂,他竟是没发现!而她也不说。

  「你哪里受伤了?我看你的伤口……」他急道。

  「别碰,会痛!」她伸手挡他。

  「你怎么受伤了?」

  「大家都出去打官兵,蓝大王跑回来,想要趁机非礼我,我拿小剑插进他的肚子,他推开我,我跌到地上,可能被破酒瓶给弄伤了,小小的刺伤罢了。」

  「唉,你醉酒倒不觉得疼了,伤口在背部?我瞧……」

  「荆捕爷,我得跟你说清楚。」她仍是奋力伸手阻挡他。「你给我的那把小剑,真的丢在山上了,你要相信我,可不能再说是我占了,藏起来拿去变卖了……」

  她还有空来说这事!他气得想打人。是的,就是打他自己!

  「我相信你!」他朝她大吼道:「我荆大鹏从现在起,永远相信荆小田所说的话!好了,你他奶奶的可以给我脱衣服疗伤了吗?」

  「呵呵……」她绽开微笑。「毛球、七郎还小,真要托你照顾了……」

  星光下,她脸色惨白,话声渐弱,颓然闭上了那双灵动的大眼。

  「我才不帮你照顾他们!」他心胆倶裂,惊吼道:「你给我活过来!荆小田,我不准你死!我不会照顾孩子,要照顾,我们一起来照顾!」

  第9章(1)

  「这回竟然给西丘抢去头功!」寇仁歆懊恼地道。「我本打算你妹子探到山寨情势后,再邀三县共同会商剿贼一事,没想到庞大人动作忒快。」

  荆大鹏不语。兔耳山本来就不关南坪的事,几个大人们去排功劳、争奖赏,更不关他的事。

  「我会再写奏折上去,禀明是我们南坪派出的探子所建的功劳,想必这点庞大人也不敢否认。朝廷若有赏金下来,我定会奖你妹子五两。」

  哈,五两!她辛苦到皮破肉绽却只值五两银子。

  「你妹子受伤了,我着芙蓉给她买些补身体的药物,每天去看她,应该有好些了吧?」

  「是好些了,多谢大人关照。」好吧,毕竟大人还是不错的人。

  「你出去后,顺便吩咐他们别吵我,我要来专心拟奏折了。」

  荆大鹏离开签押房,满脑子仍是担心她的伤势。

  她不给他碰,是因为她的伤口在右后背靠身侧之处,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无论趴着、坐着、躺着,衣服从前面掀、从后头拉,皆很难挡住姑娘的胸前部位。

  那夜趁她昏迷,他迅速剥了她的衣服,一见是很深的出血裂口,忙洒了伤药,撕了布条捆紧伤口,也不去西丘衙门了,连夜快马赶回南坪,喊醒诸葛棋为她疗伤。

  诸葛说,小田应是重重地摔下,这才让地上的酒坛裂片给深深地划出了这道好几寸的伤口。

  好痛!他光看伤口就觉得痛,那个可恶的蓝大王是怎么摔她的啊。

  回到班房,又让阿溜瞪了好几眼,忽然看到一个年轻人坐在庭前阶梯抖腿,一个中年人指着他骂;问了弟兄,方知那是一个顺手牵羊的混混。

  「抖什么抖!嫌脚长吗!」他走过去,开口就吼道:「年纪轻轻不学好,比你穷的人都努力干活了,你好手好脚的却只会干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还有没有羞耻心啊?!你对得起辛辛苦苦养你二十几年的爹娘吗!你这废物活在世上简直是浪费粮草!不如自己挖个坑跌进去撞死算了!」

  其他捕快瞠目结舌。头儿是吃到呛蟹或是被大人骂了?过去就算抓到最凶狠的强盗,他也只是摆出一张冷脸,顶多喝骂个两声叫他们不要乱动,哪来这么多金玉良言。

  衙门里头除了寇大人,就只有阎勇知道荆家妹子去当探子受了重伤,自是理解头儿心情恶劣,忙过来劝他。

  「头儿,正午了,去吃个饭,最近睡得少喔,休息一下,这家伙的爹马上赶来,大概会跟店家谈赔偿,我来处理就好,也不劳大人出面。」

  荆大鹏头重脚轻。他火气是大了,灌了几杯冷茶后,走出衙门。

  他没去吃饭,而是赶到茶壶巷;一弯进巷口,便觉闷热无风。茶壶巷之所以得名,就是形如茶壶,即使运河一天到晚吹着带有水气的清风,也吹不进巷子。

  冬天尚能过活,夏季天热,简直是住在烘炉里。

  缝合伤口后,她醒了过来,坚持回破庙养伤,他也只能带她回来。

  四姊弟妹没有床铺,向来在地面铺席子睡觉;这回受伤了,阿溜找了一块布拉起来当做是帘子,将靠里边的墙壁隔成她的一个小房间。

  才一进门,就见寇芙蓉掀开布帘,一脸汗珠,也不顾千金小姐的端庄形象,卷起袖子露出玉臂,见到他来,便道:「荆大哥,你先别进来,小田很热,我要帮她换衣裳。毛球,去找一件姊姊的衣服来。」

  「在找了。」毛球打开一个包袱。「啊,不是这个。」她来不及扎起,又去打开另一个包袱,拖出一件衣服。「这件可以了。」

  七郎因是男孩,也被赶出帘子外。他没闲着,乖巧地捧了水去倒掉,再去打一盆清水。

  荆大鹏不知自己能做什么,瞧见散乱的包袱,便走过去帮忙扎起。

  他们没有箱笼,所有的物事皆打成包袱。这个包袱里并不是衣物,而是有木头珠子做的项链、涂了各色漆的木簪、细绳串成的镯子……有女孩儿的饰物,也有男孩的小马小车,全是小孩玩家家酒的玩具。

  他拿起一支金漆木簪,嘴角不觉勾起,想起那回在南神庙,她就是拿了这些玩意儿往头上胡插一通,打扮成一个伧俗不堪的千金小姐。

  「这是小田买给我的。」阿溜不知何时回来,坐到他身边,从包袱摸出一个弹弓,左手举起弓,右手拉开弹线,比划了下。

  「她的包袱好像会变戏法,我从小总是看她从里头拿出各样好吃好玩的;即使我们很穷,她仍想着办法逗我们开心。毛球最爱和她扮漂亮姑娘,这些项链什么的,有的是捡来的,有的是自己做的。七郎还没来之前,老要我当新郎,陪她们玩无聊的成亲游戏,嗟。」

  荆大鹏又是愧疚不已。她醉酒时,仍是拚命护住包袱,她护的不是里头山贼给的珠宝,而是她以为将要带回去给弟妹所期待的东西。

  若他能多了解她一点点,也了解孩子们,从而正视他对她的感觉,那晚他就不会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自以为受伤,朝她乱吼乱咬,其实却是深深地伤害了她。

  七郎跑到他们身边,疑惑地看他。「八哥哥,你怎地咬自己的嘴?」

  荆大鹏发现自己正在咬牙切齿,忙摆回一张僵硬的冷脸。

  布帘子里,荆小田听到他们的谈话,却没听到荆大鹏有任何回应,已经很疲累的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懒得再去想什么了。

  而寇芙蓉则是忙坏了,根本没留心外头在说什么;她和丫鬟云儿吃力地扶起她,再加上毛球,三个大小姑娘一起帮她抹身换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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