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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快押解犯人回衙门,顺便送小姐回去!」她急道。

  「谁才是捕头啊!敢对我发号施令?」荆大鹏瞪她。

  「快走快走!不能让大人发现小姐偷跑出来。」

  「你衣服都湿了。」荆大鹏捏起她一截袖子,挤出了一摊水。

  「衣服湿了,脑袋可没糊掉,我还认得路回去。」

  「夜深了。」荆大鹏准备脱下上衣。

  「夜深了更好,探子正好藉夜色赶路回去,不能露出真面目。」她一跃而起,许是衣裳湿重,脚步踉跄了下,她很快站定,一口气跑上岸。

  「喂喂!」岸边的艳娘犹叫嚣不休。「你是谁呀?竟敢冒充我牡丹院的姑

  娘。别跑啊!荆大捕头,你该抓她,不能抓我的赵爷啊!」

  荆大鹏站起身,重新拢好衣衫,当务之急确是带疑犯回衙门,顺道送小姐回家;至于她……他所能做的,就是目送那小小的身影钻进湖畔的花木丛里,直到黑暗吞没了她,再也看不到为止。

  傍晚时分,南坪大街上,老百姓争先恐后往衙门跑去。

  「快去看泼妇骂街!」,

  荆小田做少年打扮,牵着毛球和七郎,旁边跟着阿溜,本是往东门的茯苓巷,瞧着还有时间,又是天生好奇的性子,便跟着大家一起去看热闹。

  衙门大门前站着一个衣饰艳丽的贵夫人,虽是徐娘半老,但那姿色、体态和风韵更胜过青涩的年轻姑娘,着实吸引了在场不分男女老少的目光;她正是牡丹院的鸨母凤夫人,今天过来向衙门喊话了。

  「荆大鹏!你们衙门要如何办案我不管!可这回你假借我牡丹院名义,在外头拦走了我的客人,拐他去游湖,又不知哪里找来没脸蛋、没才艺的姑娘陪酒,你这是破坏我牡丹院的名声,我要你出来道歉!」

  「大鹏捕头破案了就好。」人群中有人喊道:「你们艳娘不也因此才发现,

  原来她每次拿的大锭打赏银子全是假的啊!」

  大家都笑了,凤夫人更是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瞪。「艳娘错放了感情,伤心过度,已经好几天不见客。荆大鹏,我牡丹院的损失全部要你负责!」

  「骂够了吗?」阎勇从衙门里走出来,正色道:「寇大人说,你再吵下去,就治你一个扰乱衙门之罪。」

  「哟!反正衙门是你家开的,你们想怎么胡来,就怎么来。好吧,我不骂了,你转告荆大鹏,下回他怀疑我哪个客人,尽管来找我凤夫人,我将他灌醉了,送来衙门便是。」

  「哈哈!」众人又是大笑。「哪需凤夫人你出面啊,大鹏捕头握了证据,领了海捕文书,就直闯你牡丹院拿人了。」

  第4章(2)

  看完了闹剧,荆小田一笑置之,带弟妹来到茯苓巷,正要找门前种了芍药花的药铺,就看到墙边阴影走出了荆大鹏。

  她没料到他会过来,一瞧见那高大的身影从灰黑变得清晰,她心脏竟是一跳,好像看到戏台上的将军或英雄出现,有着莫名的欢欣心情。

  「八哥哥!」她和毛球、七郎一起喊道。

  「嗯。」荆大鹏脸皮动了下,伸手摸摸两个娃娃的头。「乖。」

  「凤夫人吵了半天,」荆小田笑看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孔。「原来你躲到这儿来了。」

  「我来这里是有事。」荆大鹏仍板着脸道:「我来问小姐的病情。」

  「你在衙门隔了一道墙,托个丫鬟问一声不就得了吗?」

  「糊涂蛋。第一,我不能让寇大人和夫人知道这事。第二,我和小姐不熟,不能平白无故问候小姐。」

  「哎呀,就是要常常问候,以后就熟了嘛。」

  「你还伤风吗?」他直接转开话题。

  「早就好了。」她故意揉揉鼻子。「也不是伤风啦,就只是呛了水,鼻子不舒服。阿溜倒是大惊小怪,跑去找你。」

  「我如果不大惊小怪,他不知道你在生病。」阿溜直到这时才出声。

  「进去。」荆大鹏不理会阿溜的责怪,示意他们进去只开了一扇小门的药铺;待自己也进门后,再将小门关起,药铺正式打烊。

  「这位是诸葛大夫。」他介绍道:「小田,阿溜,毛球,七郎。」

  「来,大家先坐。」诸葛棋和蔼地招呼他们。『大鹏说,你们一家四姊弟得慢慢看,我晚上才有空……咦!你不是那个说书娃娃?」

  「大夫,你认得我?」荆小田惊喜道。

  「我前几日到码头那边出诊,你正在说黄盖诈降,真是精采啊,我听到差点忘了回家。」诸葛棋再看她一眼,惊讶地瞪大眼道:「你是姑娘?!」

  「诸葛,你看诊就是了。」荆大鹏一副嫌他话太多的不耐烦神情。

  「男人和女人的诊断和用药皆不同,要是男女不分,就乱了套了。」诸葛棋也嫌他噜嗦似地,以教训的口吻道。

  「我不用看病啦,今天主要是看阿溜。」荆小田想躲开。

  「小田不看,我就不看。」阿溜推她回去坐好。

  诸葛棋颇感兴味地看着他们,从刚才在门外开始,这三个大的就很有主见;另外两个小的很乖,手拉手坐在凳子上,好奇地张望药铺里的摆设。

  「诸葛,你能看出她几岁吗?」荆大鹏主动帮她问。

  「你不知道年纪?」诸葛棋更好奇了。

  「十六啊。」

  「不对。你骗不了我当大夫的,看你面相身形,至少十七以上。」

  「好吧。」荆小田两手一摊,不在乎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几岁,打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一个人跑来跑去,没人跟我说我几岁。」

  「嗯。」诸葛棋收敛笑容,问道:「癸水什么时候来的?」

  「好像五、六年前,记不得那么清楚了。」

  「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按说,姑娘家十四岁初潮,你既然来了五、六年,那你应该十九、二十岁。我再问你,长真牙了吗?」

  「真牙?最后面长出来会痛的牙齿呀?还没。」

  「三七真牙生而长极。既然你还没长真牙,也就是不到二十一,那就当做二十岁。」

  「她这么大了?」荆大鹏不以为然。「看她那张脸,你要说她十四岁,我也信。」

  「不如取中间,算我今年十七岁好了。」荆小田笑嘻嘻地。

  诸葛棋把了脉,笑道:「你是可以少报岁数,可我看病用药,还是得照二十岁的来。你确是受了点寒,记得多吃些饭啊肉啊,补足体气,自然就能驱走最后的寒气,倒也不必吃药了。」

  「还是帮她开几帖药吧。」荆大鹏道。

  「大夫都说不用吃药了……」

  「小田你一定要吃药。」阿溜难得与荆大鹏意见一致。

  「她帮我查案,因此受了寒,药钱我会付。」荆大鹏又道。

  「呵,既然大鹏捕头出钱那我就开最贵的药材。」诸葛棋微笑写下药方。

  「换你了,小哥。」

  荆小田起身,换她将阿溜按到凳子上。

  诸葛棋看了阿溜,再看荆小田,再看两个娃儿,立下判断。

  「你们不是亲姊弟。这两个也不是。」

  「哇!大夫您真厉害。」荆小田拍手笑道:「不过阿溜和毛球是亲兄妹喔。」

  「什么?!」荆大鹏失声叫道。

  「你当捕头的,镇定一点好吗?」诸葛棋责怪地瞪他一眼。「芝麻小事,头一回看你大惊小怪。你不是很会看人吗?瞧,眼睛、眉毛、鼻子、嘴巴,哪个像了?待孩子再大些,还会差更多。啊,阿溜和毛球是亲兄妹?我再瞧瞧。」

  「那……你们怎会碰在一起?」荆大鹏再也板不住冷脸。

  「他们都是我捡来的。」荆小田仍是笑咪咪的。

  毛球跑了过来,偎在姊姊脚边,开心地让姊姊牵了手,娇滴滴地道:「姊姊说,她捡到我的时候,我刚出生,只会哇哇哭,她抱了我,我就不哭了。姊姊又说呀,这叫做『有缘』。」

  「刚出生啊……」诸葛棋不让自己叹出声,问道:「你如何喂奶?」

  「有一位好心的大娘,说她有奶水可以给毛球吃。毛球吃了三个月,直到大娘断了奶水为止。」荆小田回道。

  「不容易啊,那时你也只是个孩子。」诸葛棋还是慨叹了一声,又问:「阿溜和毛球是亲兄妹,所以是同时捡到的?」

  「是的。」

  「别说这个了,七郎要哭了。」阿溜揉着七郎的头顶。

  「七郎,傻。」毛球跑回七郎身边,掏出小帕子,帮他擦眼泪。「有姊姊、阿溜、毛球,现在还多了一个八哥哥疼你,哭啥呀。」

  「呜,七郎不哭。姊姊、阿溜、毛球、八哥哥都很好。」

  荆大鹏汗颜极了。他让两个孩子喊着八哥哥,而且还是他们心目中疼他们的好八哥哥;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他们不是亲姊弟妹。

  方才听到荆小田说她不知岁数,他已是无来由地烦躁。这几个娃娃啊,糊里糊涂地自己过日子,连看病都会被骗,就没人教导他们、保护他们吗?

  他了解得越深,越是觉得了解得不够,也越是放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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