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的伤?我不好多说,不过听小姐房里的香荷姊姊说过,好像是割腕取血,不知是哪个贵人要饮用的……真可怕!”
“月姊姊是好人,我生病的时候她会熬药给我喝,她说她是女大夫……啊!什么,嫁人?我不清楚,听说是成亲了,不过她丈夫到底是谁,好像没人见过……”
“是呀!听说嫁人了,对方长得满体面的,可是有哪一对夫妻长期分隔两地,一年半载见不到一次面,换成是我早就不甘寂寞,爬墙偷汉子去。”
听说、听说、听说……众说纷纭的传闻始佟停在听说,关于佟欣月的事情,大家知道的都不多,只晓得她是相府千金的下人,个性冷淡不与人往来,从来不笑,安静得像缕随时会飘走的轻烟。
她不坏,可是马玉琳偏看她不顺眼,从没给过好脸色,打骂更是家常便饭,真不知她怎么受得了?
嫁了人的她但传说中的丈夫却连个人影也没瞧见,一个人几乎可说是住在相府里,独守空闺。
这些全是乔灏让那买通的美妾去从相府下人口中打听得来的消息,他明知不该再关心她,两人早无昔日情分,可又忍不住想知道她的近况,一解心中疑惑。
只是知道得越多他越困惑,心里的结不只解不开还缠得更深,当年的她究竟怎么了,为何和他预料的全然走样,她不该是为人妇、为人母,过着相夫教子美满的日子吗?
还有她腕上的伤口,药人?割腕取血是为了谁?
想要知晓所有的前因后果,唯有问当事人。
“你在吞什么药?”
蓦地身后传来男子的低嗓,正服水吞药的佟欣月咳了一声,差点让米粒大小的药丸噎在喉头。
“嘿!月儿姑娘,你别急着走,好歹先回答我,没弄个清楚我心里闷。”她脸色一直这么差吗?个子抽高了些却一样不长肉。
“好狗不挡路。”她冷着声想绕过他,走出灶房。
像个登徒子似的乔灏笑嘻嘻地拦下她。“狗才挡路,我不是狗,而且还有人说我长得秀色可餐。”
他家姑姑乔淇,老爱捏他的脸碎他是茶毒女人的祸害。
“秀色可餐?”她冷然地缥了一眼,对其俊雅长相并无太多表情,好像他长得好看与否和她无关。
“秀色可餐的意思是看到我这张祸水般的脸就能多吃几碗饭,我是乔灏莲香楼的少东家,我家开酒楼,最讲究吃。”他卖弄色相地想博她一笑。
“我知道。”她不笑地拧起眉,好似他的多话令人感到不悦,她也无意和他谈天说地。
“所以……”他扬起眉,等着她接话。
“所以?”他想干什么?
见她不苟言笑,沈闷得比丢入湖里的石头还不如,石头丢进水中至少还扑通一声,他有些犯傻了,她以前明明就不是这样。“所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吃什么药,好一解我的疑惑,我这人对不甚其解的事向来追根究底。”
佟欣月看着他,似要开口解释,粉色樱唇一张却是--“不、关、你、的、事。”
“啊!”她……她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爱,拒人于千里之外。乔灏怔了怔,表情甚为滑稽。
“让开。”她冷着声赶人。
他眯了眯眸,露出无人能抗拒的夺目笑脸。“也许我该去问琳儿妹妹,月儿姑娘觉得呢?”
“你威胁我?”佟欣月少有表情的脸上微浮恼意。
“是满足小小的好奇心,相信月儿姑娘不会不成全我。”他耍着无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瞪着他,水剪瞳眸染上阴郁。“补血的药,我长期缺血。”
还有解毒,但她没说出口。
佟欣月研读药理和毒经,她试着解开子母蛊的蛊毒,但成效不彰,这子母蛊毒堪称天下第一奇毒。
乔灏像是明了地点了点头,又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什么药人的,那是给人治病?”光看她腕上不少陈年旧疤,就知道时日不算短。
佟欣月粉唇一抿,“这不干你的事。”她虽对他没什么好感,可也不希望无辜的人涉入这复杂的事情里来。
“怎么不关我的事?”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此刻的自己的确没立场,“我是说,看见一个姑娘家受到这种虐待,没有人会坐视不管的。”
佟欣月看着这没见过几面的男子,奇怪他不是想追求马玉琳,这时候来烦她,莫不是想从她这儿问一些马玉琳的事?
“谢谢你的关心,但若你能不管这件事,才是帮我最大的忙。”她当年因为哥哥可没少受马玉琳报复,现在天天被马玉琳虐待已经够惨了,不想再为个不相干的男人让日子变得更加难过。
这话令乔灏回想到之前在莲香楼时,马玉琳对佟欣月的态度,又想起多年前佟欣月曾抱怨被马玉琳陷害的事,忍不住后悔当初为何不信她,反而相信马皇后那个阴毒的女人,一股火气蓦地生起,使他下了一个决定,真诚开口道∶“我会尽快带你逃离这个地方。”他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你说什么?”佟欣月一头雾水,反应不过来。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他多想现在就与她相认,带着她离开,可重生这种事情说出来又有谁会信?再说他还要复仇,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只能许下这个令她莫名其妙的承诺。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圆盒,塞在她手上,“这是我从邻国带回的珍珠八宝膏,有生肌止血之效,你收着用吧。”
佟欣月不想收,却被他硬塞在手里,手掌更被他握得紧。
怕被人看见,她心里慌张,赶紧大力甩开,结果差点把药盒摔在地上,反射性地连忙把药盒拿好。“乔少爷,你不是讨好错人了?”
那药盒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握在手中有种烫手的感觉,但东西都拿在手上了,她也不敢纠缠着将东西还回去,只得收下。
乔灏终于满意,意有所指的回道∶“过去我出于很多考虑讨好不少人,确实常常讨好错人,最后落得下场凄惨,但是唯一让我无怨无悔的,自始至佟都只有一人。”
他虽是说得轻描淡写,佟欣月却隐约察觉那话中的沉重,忍不住问道∶“是谁?”
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想搪塞她,“月儿姑娘现在还不用知道。”
“无聊。”卖什么关子啊,可恶,吊足了她的好奇心,最后又装模作样地避而不谈。
照理说,对于这样一个自己该保持距离的男子,没有好感是正常的,心生厌恶也理所当然,但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他可憎,此刻因为站得近了,甚至觉得他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啊,对了,很久以前她曾做过一个香囊给哥哥,还为了那香囊被马玉琳派人来教训得很惨,那香囊里放的就是这种檀香、薄荷味……
她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乔灏,莫名的又觉得他笑起来的感觉很像哥哥,心头不禁被一股怀念萦绕,感到一阵鼻酸,连忙别过脸去,好一会才平复激扬的情绪。
乔灏对她这突如的举动有些不解,却没有多问,因为他有更在意的事。
他将话题拉回他原先的来意,定要弄清楚这什么药人的事。“月儿姑娘取了血是要给谁治病?”他从未听过这样诡异的治疗方式,想必那人的病也非寻常。
“奉劝乔少爷别再过问这事,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活不长。”她警告道。
他笑笑地朝她一眨眼,“算命的说我八字硬,能活到九十九。”
“真好。”她眼神微黯,低喃,“有人想多活几年都办不到,他明明出身最尊贵的人家,为何却是短命鬼?”
如果他还活着……算了,多想无益,徒增伤感,人死如灯灭,再也点不燃。
“他?”乔灏胸口咚了一下,她说的人难道是……
佟欣月目光一整,清辙无波。“与你无关。”
“你丈夫?”他有些刻意,因为他想知道她嫁给谁。
“死了。”在她心目中,和她有过白首之约的那个男人才是她的夫婿,他死于六年前的宫斗。
死了?他挑起眉,想笑。“听说有人见过你丈夫,他还没死,活得像万年乌龟一样长寿。”
乔灏承认自己就是在吃味,把人家的夫君比喻成王八,还学嚼舌根的三姑六婆用了“听说”两字。
“不是拜过堂就是丈夫,夫字天开头,等老天爷开了眼才是夫。”老天无眼,纵容恶后横行为非作歹,她无夫可依靠,寂寞梧桐冷。
“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那我和你相距不到一尺,不就是你的良人?”他以指轻拂过她脸庞,笑声轻挑的像个采花贼。
“……无耻!”他竟然调戏她?!
乔灏摇着修长食指,笑若疯长的桃花。“你嫁了人,却不和丈夫住在一块,难道不寂寞?据我“听说”到的,也确实不见你为夫君忧思,莫非你与你的丈夫是有名无实,没有情分?既然如此,何不另寻良人?”他指了指自己,意指他就是那个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