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中年男子不清楚,不过,那也不关他的事。他冷笑地一嗤,“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太子都换人做了,你要她嫁做鬼妻不成?!”
心口一抽,乔灏心痛得几乎站不稳。“她……她什么时候……嫁人……”
“前太子死后不久。”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能阻挡,天底下哪来的坚贞女子,自个的男人一死就变了心,找个好对象求个归宿,谁会替个死人守贞,滑天下之大稽!
“是吗?”她这么急着和他画清界线吗?他尸骨未寒,她竟已另寻良人,将昔日的情爱深埋地底。
乔灏没再往下问,问多了只会令自己更难受,他像被抽空了力气的行尸走肉,两眼无光、神色黯然,失魂落魄地迈着沉重步伐,一步又一步、漫无目的的走着。
不是没想过相见不相识,但只要他深爱的人儿过得好,他一辈子不认她也无你,人死情也灭,何必再勾起她的伤心事,为了她好,他最好不要再和她有任何牵扯。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情薄似纸,不禁一折,他才新泥堆成坟,她已转身笑目含春,投入新郎君的怀饱,前尘旧事尽遗忘,欢情薄细轻刃斩。
人长千年终是死,树长千年劈柴烧,他该为自己不值吗?灰烬烧尽一场空,人存不如亡。
走得太远了,乔灏没回头望,否则他会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背着药箱的岳思源正探头张望。
“刚才有人敲门?”
打着哈欠的李公公不耐烦地一回,“有个孩子走错门了,我把他打发走了,没什么要紧事。”
“你没骗我?”望着走远的背影,岳思源冷着脸,声音严峻得犹如磨利的刀锋,字字寒冽。
“我骗你干什么?没好处的事我可不干。”要是往他怀里塞银子,说不定他话就多了,人家问什么他说什么,一五一十地把祖宗十八代都给掀了。
“你最好不要背着我做什么肮脏的勾当,佟府还有人。”他是什么德行,大家心知肚明。
李公公冷笑地讽刺道∶“你才给我小心点,我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你说话谨慎点,不要把我得罪了,否则受罪的人会是谁,你比我更清楚。”
“你……小人得志!”岳思源忿忿地道。
他冷哼,“小人又怎样,至少我制得住你,偌大的佟府还得看我脸色行事,你……啊!你撒什么?”
白色粉末一扬,他惊得跳脚。
“我家师妹特制的痒痒粉,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这死太监以为自己的脾气能好到令小人嚣张吗?皇后他对付不了,宫里出来的太监还想他怎么客气?
“你……你快把解药……痒,好痒……快给我解药……哇!抓破皮了,我在流血……解药……痒……”什么鬼玩意儿,快把人痒死了。
岳思源表情漠然地推开他。“我要出趟远门,把门户给我看紧了,少了一个碗、一双筷子,我让你没皮没脸地当个血人蟾蛛。”
“解药……”不行了,他好痒,全身痒到不抓不过瘾,一条条血丝爬满了脸皮。
岳思源终于抛出一只瓷瓶。“记住我的话,还有,不许回报宫里我有事云游,那边的人问起就说我上山采药,不日折返,不该说的话少说,闭紧你的嘴。”
跨过门滥出了门,走下石阶,岳思源拉了拉药箱的带子,他状似无意地多添了几句话。“忘了一提,在浴桶里泡上一刻钟冷水,痒痒粉的搔痒自会清除,不过要是吃下瓶子里“清风玉露丸”,原本两样药剂相生相克会产生剧毒。”
“什……什么?!”李公公震惊得膛大双目,手指伸向喉间猛挖,想把刚吞下去的药丸吐出来。
岳思源是故意的,想一吐心中怨恨,他等人把药吞进肚里才开口,用意是让对方晓得他并不好惹,想活命就得乖乖听话,不要妄想和他作对。
不过“清风玉露丸”不是毒药,也不会令人致命,它是补气清血的清心丸,吃了以后气顺血畅,他拿来骗人正好,谁叫那人是无恶不作的马皇后爪牙。
想起马皇后,他不免想起被那狠心的女人箱制的父女俩,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
师父,你老人家安好?
师妹,师兄无能,保护不了你。
神色抑郁的岳思源朝东门走去,他心口沈闷地像是压了一块巨石,眉宇不展地刻画着苍凉,他不知道此行是吉是凶,没人可以给他答案,他只能尽力而为。
第十章 八儿的身世(2)
云南瘴地,苗族的故乡。
“哎呀!小伙子,走路不长眼,撞着了我老乞丐……”地下有黄金吗?干嘛低着头走路。
“抱歉。”他冷冷道,绕过大呼小叫的乞丐。
自讨没趣的朱角斜晚一眼,与他错身而过,微眯的眼阵闪过一抹厉光。
“哎哟!好疼,谁偷袭?哪个见不得人的小贼暗算小爷我……咦,啃得只剩下骨头的鸡腿?”这……这手法和某人很像,他的头皮在发麻了。
后脑勺一疼的阿龙本来想也没多想地破口大骂,直到他伸手抽出插在发上的“凶器”,骂到一半的气势忽地没了,表情一汕地缩缩脖子,左顾右盼地瞧着人来人往的大街。
有谁会拿吃剩的鸡骨头当武器,普天之下也只有把尝遍天下美食当生平志向的老乞丐朱角会这么干,他令人又惊又惧的顽童心性总是出其不意,神出鬼没地就蹦到你身边。
果然,拿着一只烤鸡啃地不亦乐乎的人不就是他了,肉剩没多少,完整的鸡骨架几可透光。
“是谁在骂老乞丐小贼呀?阿龙,你瞧见了没,把他嘴给缝了,咱们从鼻子塞鸡屁股进去。”油了点,不够香,肉也太柴,没莫香那“‘头的好手艺。
阿龙搓着手,诌笑地迎上前口“帮主,您老安好,看你气色好得红光满面,简直是二十郎当岁的白面书生面皮,光滑得蚂蚁走在你脸上都会滑一跤。”
“嗯、嗯,马屁拍得我喜欢,我那愣头小徒弟呢?”一个木头,一个愣头,他可真命苦,收了两个徒儿全不贴心,还要他日日操心。
“在那里呢!我替您老守得紧紧地,没让人踫掉他一根头发。”他朝某户人家的屋檐下一指,屈身蹲坐角落的一沱黑影很阴暗,四周凄风惨惨。
“你们今天做了什么?”
阿龙简单扼要的把乔灏在佟府门前流连,以及和那中年男子的对话说了一遍。
朱角沉吟一会,看了乔灏一眼。“你先走吧,我有事找他。”
“是的,帮主。”他也不多问是什么事,反正自己该知道的人家就会告诉他口“啊!等一下。”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帮主还有吩咐……”呃,这有点过分吧!人家吃肉他喝汤,帮主啃鸡他,一捧鸡的“尸骸”?
阿龙傻眼。
“拿去吃,不用客气,一只鸡最补的就是鸡骨头,你看老乞丐我多疼你,把舍不得嚼碎的部分全给你,你太瘦了,要补一补。”朱角拍拍他肩膀,顺便把油腻腻的手往他衣服一抹。
“谢……谢帮主……”他眼眶含泪,啃着鸡骨头。
人饿的时候什么都好吃,掉在地上沾满沙的饼屑都抢着吃,乞丐没得选择,有得吃就得偷笑。
可是丐帮成立以后,阿龙已经很久没挨饿过了,他也差不多快忘了饿到前胸贴后背的感觉,肚子饱饱的他被养刁胃口,以往“美味”的鸡骨头不再是首选,他……失了乞丐的风骨,开始嫌弃起食物。
其实他哪晓得是朱角故意整治他骂出的那句“小贼”,老人家的心胸不够宽大,又有点爱记恨,所以他只好多担当一点了,默默地接下帮主的惩罚。
而当他默然的走开之际,朱角脚步极轻的靠近乔灏,他半是试探,半是诱引地以话来试探他。
“听说佟太医目前被软禁宫中,皇后娘娘似乎想让他替她做什么。”
宫里太医何其多,为什么是他?朱角始佟想不通皇后的用意,十二皇子已被册封为太子,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尊贵的女人,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佟太医擅长妇科,也许她觉得一个皇子还不够,要多生几个好确保万一。”后宫子嗣通常活不长。
心爱女子另嫁他人,因为此事备受打击的乔灏心神恍惚,一时没想到这具身体的身分,他神色黯然地垂视地面,以沈子扬的语气说出一般百姓不会知道的秘辛。
这个八儿大大有问题!他想都没有想就能议论起后宫之事,方才听阿龙所言,他似乎认识佟太医之女,甚至在得知此女嫁人后,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到底为什么?
想起那声始佟让他介怀的“子岳叔”,八儿的改变太让人匪夷所思,如今的乔灏和以前痴傻的八儿相差太多,这么大的差异仅仅是因落水被救起的变化?
什么脑中陈年旧伤癖血化开全是他胡诌的,他不禁怀疑,乔灏其实“另有其人”,反正原本的八儿,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他的模样、他背上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