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予祥、予廷、予博、予青走进屋子,他们直接走向床边,予青一手拍上他的肩。
「妹婿,我们认了你,但如果哪天你又让我们的妹子不开心,我们是会翻脸不认人的。」
擎曦笑开,他喜欢「妹婿」这个称呼。
「我发誓!」
「你要知道,予月是我们全家的宝,你绝对不可以对不起她半分,否则……」
予博举起拳头,挑了挑眉,意思是——你知道的。
「我不会给那个『否则』机会,因为我怕痛。」擎曦的幽默惹笑了舅子们。
「我阿爹那关可不好过,我们几个兄弟商议过了,如果不造就事实,怕是你这辈子都别想让予月过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阿爹财力雄厚,养一个女儿半点困难都没有。」予廷说道。
「你们的意思是……」
「还要说得更清楚?」予青笑得很贼。
想起李媚君被擎曦烫得满身水泡的事儿,他就忍不住捧腹大笑。说透了,他们根本毋庸东叮嘱西吩咐,这辈子,能让贺擎曦抱在怀里却不受伤的女人,也只有他们家小妹了。
「我不赞成,对予月而言,我还是个陌生人,我得让她适应我、习惯我、爱上我,否则我不会对她……」虽然成过一次亲,但他对男女情事仍然生涩,放在口头讨论,太阳很害羞。
他的表白让舅子们满意到不行,一人一手搭上他的肩,笑道:「去吧,她住在种满茉莉花的院落。」
「谢谢!」擎曦朝他们一点头,转身、走进夜幕。
予月睡不着,虽然她真的累惨了,今天她碰上的事儿太多,多到她都数不清。
天未亮被阿爹、阿娘挖起来,净身、化妆、换嫁衣,她以为今晚将是自己的洞房花烛夜,她将与那位素未谋面,但听说人品很好的王秀才成亲。
没想到贺擎曦来了,带着赐婚圣旨拦下迎亲队伍,她糊里糊涂进到贺家、糊里糊涂拜堂成亲,她根本没想到会牵扯出那么多的前尘往事。
多曲折离奇的故事呵,竟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真教人难以想像。
她听了、接受了,用很多时间去思考,企图寻到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可惜,她真的记不起来,自己曾经喜欢过贺擎曦。
事实上,她是知道他的,临州是个小地方,贺家又是地方上有声望的大家族,除几位贺家老爷、少爷在朝为官之外,他们堪舆相术都令人折服,想请得贺二爷或贺四爷指点迷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贺四爷这一年都不在府里。
即便贺家上下都是有能力、有名望的人,窗擎曦更是当中翘楚。
尤其上个月消息传回临州,人人都晓得他在朝廷立下大功,皇上特意拔擢,他从个小小的七品县官被提拔成为从三品大员,可以上朝、面见皇上,可以自由进入御书房,这样的人物迟早要入阁拜相,她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但是她与他……
照理说,她既然明白这么多事,连误会也已经解说清楚,再加上赐婚圣旨,以及她与贺擎曦早已拜堂的事实,她就不应该留在后家。
但阿爹的气怒她看进眼里,着实不忍心……
左右为难时,幸而贺擎曦看穿她的心思,握住她的双肩,柔声道:「你就留下来吧,总有一天,我会说服你阿爹。」
他的理解与体贴,都让她更深信了几分,若不是曾经用过心,他怎能一眼看透自己。
想起他,便联想起他温暖的怀抱,温暖的手心,温暖得像她挂在胸口的暖玉。
予月淡淡的笑容扬起,她认为,也许自己应该敞开心。
门轻轻地从外头被打开,她以为是芯鹃进房来,转过头,却看见眉弯眼笑的擎曦,他来了、站在门前,脸上尽是理所当然。
这种时刻,男子进入女人闺房不是合宜事,他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不知道出自何处?
虽说,他们已经拜堂成亲,可阿爹还不承认女婿啊,能让他进房吗?矛盾在心底,予月苦笑不已。唉……这整天下来,教她矛盾的事情数不胜数,还真不差这一件。
「怎么还不睡?今儿个你已经够累。」
擎曦往她身边走,不过是几步距离,可他每亲近一步,她的心便软上一分,待他走到她身边,硬硬的心化成软软的麦芽塘,只想围着他、绕着他、靠着他。
「我明白,可就是睡不着。」她低头,闪避他灼热眼光。
「没有我说故事,你哪里睡得着。」他不允许她闪避开来,低下头,追逐她的眼光。
「说故事?」她不明白,眸子微抬,触上他专注的视线。
他点头微哂。
「那些年,你非得窝在我臂弯里,听我说故事才能入睡,把那些故事集合起来,大概可以堆出一座高山。」
青梅竹马的交情?是,大哥是这样形容的,所以那座高山,是用光阴、用无数的相处给堆叠出来的?
「换言之,你经常在深夜潜进我屋里?」
「不是经常,是天天,我只要在临州,就会越过墙、来到你床边。」
「阿爹不知道吗?他怎么没剥下你一层皮?」她好奇问。
阿娘说,阿爹那态度不是一日两日,他是打第一次见面就厌上人家,就算擎曦长得再英俊伟岸,就算他成就再非凡,阿爹就是带着偏见。
「我很厉害的,厉害到你阿爹想抓都抓不到。」
「当梁上君子,竟然还用厉害来形容。」怪了,不过短短几句对话,她竟然就同他熟稔起来。
「不是梁上君子,是偷香贼。上床去,我给你说说那些年的趣事儿。」
上床去!不会太快吗?她苍白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晕。
见她这样,擎曦的心沾上她甜甜的麦芽塘。
「我不会做什么事,我只想当你的大火炉,温着你的手脚身子,过去我们就是这样,同床共枕了六年。」
「什么,六年?!那我的名节……」
擎曦失笑。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才想起名节问题?揉揉予月的头发,像过去那样,他安抚道:「放心,名节还在、清白还在,你想要的东西都在。」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予月脸上那一抹排红,瞬间扩大,晕染了整个脸庞。
他拉起她的手,领着她到床边。
「上床吧。」
分明觉得这样不妥,可……都做过好几年的事,现在说不,会不会太矫情?
唉,今天真是矛盾又矛盾的一天!
予月乖乖上床了,他躺在她身边,怕她担心,擎曦刻意拉出一点距离,身子不敢碰上她的,双手支在脑后。
他缓声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八岁,我十二,一个小到不行的瘦弱丫头,怎么就那么能引人注意?尤其是你那双眼晴,怎么会那么明、那么亮,能看穿人似地,那次,我把戴在身上的暖玉送给你。」
她从衣服里拉出暖玉。
「是这个吗?」
「对,就是这个。」看见暖玉,擎曦很高兴,这么多年过去,暖玉还负责熨热她的心。
「第二次呢?」
「第二次见到你,是在你和爹娘把祖父的坟墓迁到外祖父墓旁,那时我觉得奇怪,天又没那么冷,你干嘛穿那么多衣服,简直就是个小圆球,要是一个没站稳,就会从山上骨碌碌往下滚。
「然后,我们在半路上遇见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婶坤因为难产而死,你看见婶婶的魂魄,我还以为你是害怕,便教你把鬼吓走的方法,从此我在你心中留下凶恶形象。」
「然后呢?」予月越听越觉得有趣。他果然是说故事的个中好手,教她上瘾。
「我弄拧了你的意思,你根本不害怕,你是想把婶婶来不及对丈夫说的话,传达给叔叔。」
「我传达什么话?」
擎曦回答,「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你说婶婶要叔叔别忘记那日苍狼山下誓约,要叔叔把来不及待婶婶的好,给他们的孩儿。
「我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虽然耳濡目染,却讨厌别人用八字、命中注定……这类说词,强迫我接受我不乐意的事
「教人难以置信地,哀莫大于心死的叔叔,眼底重新燃起光彩,于是我确定,他会好起来的,他会好好守护孩子长大,在最后那天来临,与婶婶携手、来世共结情缘。那是我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男女之间的情感。
「我问你,是不是经常和鬼魂打交道?你回答是,我说这对你的身子不好,你却毫不考虑地告诉我,『没关系,我喜欢做好事。』
「那时,我眼里看见的不是一个瘦小的八岁丫头,而是一个散发光芒的勇敢女孩!予月,你的肩膀那么小,为什么能承担那样大的责任?」他忍不住赞叹。
听见他的赞美,她心底有几分微甜,却不好意思地转开话题,「然后呢?」
「我们越来越熟,白天,你和哥哥们到我家一起上课,师傅休息的时候,你哥哥瞒着你阿爹把你带出门,与我一起到郊外踏青游戏。祖父常说你的八字与我再合不过,如果能娶你进门,是我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