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迟疑也只是片刻,一想到若不能一举将崔妙禾这个眼中钉扫地出门,那她往后在崔家可就行事艰难了。
如今她也只能赌她的气定神闲其实是虚张声势罢了。
凌厉的双眸往坠下的纱帐溜了一圈,心知柴折霞此刻必在帐中,只要她能上前将帐儿一掀,还是可以将崔妙禾硬塞给他,达成目的。
「禾儿,你昨晚是一个人待在这儿吗?」心中一边盘算看,梁玉霞一边问道。
「当然不是啊!」知道后娘不会那么简单就放弃,尽管心儿跳得像是要跃出胸口,但她依然神色自若的说道。
「那榻上还有人吗?」
「当然!」她没有丝毫犹豫地点点头。
「榻上是谁?」梁玉霞这才开口问道,人己经一个箭步上前,想要掀开帘子。
伸手攫住了后娘的手,崔妙禾脸上笑意依然轻绽,微前倾附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娘,你可要想清楚,这帘掀了的结果,你承不承受得起。」
因为还想不着脱身之法,所以她也只能拖得一刻是一刻。
呵!差点就让这丫头给唬了去,如果不是瞧着了她那发看颤的身子,她真要怀疑自个的计划哪里出了错了。
她亦俯身在崔妙禾的耳际说道。「禾儿,如果娘没猜错,那柴折霞应该在里头,若是此刻掀了帘,他便是污了你的清白,你好歹是个千金闺女,能不嫁他吗?」
「你真以为堂堂的柴将军会这么容易任你搓圆捏扁吗?」
闻言,梁玉霞的心里又有了迟疑,可转念又想,她都己经和鸨娘说好了,既然她许了那么大的好处,鸨娘应该不会舍得到口的鸭子给飞了,一定会将事情给办好。
再说她的人己经在门外守了好几个时辰,并没有着到柴折霞从这里头出去,所以纱帘里头的人,一定是他。
她自信笃定地朝看崔妙禾一笑,语气自然是胜券在握,「女人啊,最重名节,你一个大姑娘家,夜宿妓院,岂不惹人非议吗?」假意在众人面前轻斥女儿,同时梁玉霞的手挣脱箱制,缓缓朝床帐伸去。
「昨儿个我不过是来找花魁姊姊聊聊天,却不意忘了时间,便在这儿睡下了。」
瞧瞧这儿的摆设和清幽的环境,能拥有这楼阁的姑娘应该不至于没没无闻,但她也不知道正主儿是谁,只好随口胡诌。
「你何时和若般姑娘有了交情,娘怎么不知道?」不想崔妙禾竟能与她僵持这么久,梁玉霞慈母的形象快要挂不住了。
「娘一向提醒我,若是要往来,便该是有用的朋友,若般姊姊的身分想必不能为娘所容许,所以女儿这才不敢说。」反正谎话己经开了头,这些暗示着梁玉霞嫌贫爱富的话语,便顺当地脱口而出了。
「是吗?那娘倒可以藉看你的莽撞,会一会这鼎鼎大名的若般姑娘了。」
梁玉霞到底也是个见过些许世面的人,崔妙禾意在拖延,她又怎会不知?
反正今日她无论如何是铁了心,要让柴崔朕姻生米煮成熟饭,不想再与崔妙禾废话的她,一个箭步上前,手劲不小地推开了崔妙禾。
「娘?!」想不到后娘会不顾身分,这样野蛮地将她推开,崔妙禾惊呼声骤起,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
跟着四周的议论声浪也一波大过一波,崔妙禾的眼儿不由自主地闭上,她想逃避,一种万事俱毁的无力感也跟看袭上心头。
「哇,这迎柳阁一早还真是热闹啊。」
突然间,一记沉沉的嗓音穿透了围绕在房门外的众人,窜进了崔妙禾的耳中,她愕然,倏地抬头——
他……他怎么会在那里?!
瞧着柴折霞那一脸的谘意狂肆,崔妙禾的心瞬间从半悬的空中稳当地落了地,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变的法子,可是他的出现确实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是头一回她对他感激万分,即使他依然用他那双黯眸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你……」
她的疑问眼看着就要冲口而出,但他却先一步以眼神示意她喋声。
「崔夫人一大早带了这么多人直闯若般姑娘的香闺,这是为了什么?」
身为皇上宠爱的大将军,走路都是有风的,更何况他一板起脸,那不怒自威之姿便油然而生,哪还有人敢再造次。
「将军……将军请息怒,老身也阻止过崔夫人,奈何她人多示众,还将老身的打手护院全都给挡在下头,若是惊扰了将军,还望将军海涵。」
方才不知道死哪儿去的鸨娘终于大汗淋漓的出现赔不是,旁人或许察觉不出什么,可是崔妙禾却觉得怪,却又说不上来。
「那是该请教崔夫人因何扰人清梦了。」
「我……来找女儿。」
「来勾栏院里头找女儿,崔夫人这是存心不要女儿的名声了吗?」
柴折霞淡淡的两三句话就将母女之间的矛盾点了出来,也引来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我……只是着急,妙禾一夜未归,我以为她遇看了什么事,当真急坏了,所以做事都没了个分寸,还望将军见谅。」
柴折霞听着,脸上那抹笑容意有所指,惹得梁玉霞心里头直发毛。
「那崔夫人倒是挺会找的,就这么大刺刺地直闯若般姑娘的闺阁,难不成崔夫人以为是若般姑娘强掳了崔姑娘吗?」
「我……」
别瞧柴折霞性子暴躁,若是冷静下来,那逼人的气息亦是让人忍不住全身紧绷,被他那冷然若冰的眼神一扫,原本还强自镇定的梁玉霞登时慌了。
「昨儿个是我邀了妙禾姑娘和若般姑娘一同用餐品酒,一时不察时间己晚,与崔姑娘一见如故的若般姑娘怕崔姑娘孤身回去危险,这才将她留宿一夜,崔夫人莽撞的行为倒让妙禾姑娘落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柴将军,我……我这不就是担心吗?」
努力挤出一抹僵硬的笑,梁玉霞哪里还有方才的气势汹汹,她甚至不自觉扫了崔妙禾一眼,希望她为自己说句话。
迎看后娘乞求的眼神,崔妙禾心里难免觉得痛快,毕竟昨日她是怎么被折腾的,她可是都还牢牢的记在心里,所以她抿唇不语了好半晌,直到瞧见后娘的脸色一片惨白,再加上不想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让远在浙江的爹担心,这才开口说道。「柴将军,我想后娘也是一时心急,这才有失了礼数,你大人有大量,就别同她计较了。」
「既然崔姑娘都开口了,本将军哪有不允之理。」
只要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他话中的多所护卫,接看他朝看鸨娘便了一个眼色,鸨娘立刻俐俐地让一群围观的人都散了。
虽然没有任何暖昧被人瞧着,可是即使只是方才那场骚动,崔妙禾便知道不用半天,大街小巷便会传遍有关于她的流言。
一个官家千金竟然涉足风月场所,还与花娘交好,只怕也再无大户人家敢说媒于她了。
虽然心中浮现着淡淡的失落,但这样……其实也好,正好藉机断了后娘想要把她嫁入柴家的心思。
郁郁暗香幽幽地窜入鼻端,她一扫方才的愁思,洁白无瑕的脸上绽出了一朵明亮的笑花。
「方才多谢柴将军解围,只是……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虽然逃过一劫,但崔妙禾心中还是充塞看满满的疑问,她明明很确定还在沉睡中的他被藏在帐中,为何又会出现在门外?
「其实我昨天就知道你后娘的诡计了。」
对于她的疑惑,他诚实以对,那磊落且不闪不避的姿态,倒让她对他改观了。
「你后娘来找鸨娘时,我无意间听到她的计划,但那时被你的拒绝给气看了,所以不想理你,便让鸨娘打蛇随棍上地收下了她的钱,我要让她尝尝算计我的苦果,可后来……瞧你真被人给抬了进来,我便也不忍心了,所以……」
其实或许他不该说,让她心存感激会让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更顺利,可当他一想到她明知困难重重,却仍努力地想要凭一己之力保护他,不让他被人用那种下流的设计。
这可是只有他那些好友和皇上知道的秘密,可不知为何,他却毫无犹豫地告诉她。
在朝廷里,明里他是大将军,带兵打仗,无往而不利,可暗里他还负责替皇上莫罗情报,而迎柳阁的龙蛇混杂,便是最好的情报来源地。
「所以说我后娘找上这里的鸨娘一同算计你,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听到这里,崔妙禾终于恍然大悟,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顿时盈满胸怀。
原来这个看似魁梧的男人却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也亏得他这暗暗的一手,才让自己不至于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之中。
脑海中不由得忆起方才后娘脸色惨白的模样,一股子的快意蓦地涌上了心头。
「你说对了!」倒是个聪明的姑娘,话一点就通,柴折霞望看她的眼神又添上几丝玩味,这丫头总是有出人意表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