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兄好作为,身体一恢复,便急着寻弟弟的错处。」壅熙口气森然,目光阴毒,嘴角扯出生硬曲线。
「说什么傻话呢,倘若九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何来错处可寻?」坜熙淡然回答:心底暗暗惋叹,才十几岁的孩子,竟然有这样的表情,他的母亲到底在做什么。
坜熙的话惹得壅熙大怒,在焦灼狂怒中,他的五官扭曲,额头青筋张扬,右手粗暴地往右一扬,打上身后方的小太监,啪地一个重响,坜熙惊讶,而无辜的小太监吓得跪地求饶。
壅熙的怒气没泄够,一脚又踹上跪倒在地的小太监。
懊死的谣言!若早知道龙坜熙没溺成痴儿,过去两个月,他有的是机会补上一脚,现在——迟了,不管是皇后或自己布在坜熙王府里的人,一个个失去踪影,之前不以为意,心想龙坜熙再也不是自己的对手,没想到竟比过往更加狡猾奸诈。
深吸气,壅熙吞下满腔怒火,拉出阴险笑脸。
「大皇兄说得好,我本就是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岂会害怕旁人的机关算计。」坜熙望着他,他的目光透着肃杀寒意,带着明目张胆的凶神恶煞。
一阵厌恶从心中泛起,让这种视人命如蝼蚁草芥,以天下苍生为饕狗俎鱼,为所欲为、恣意妄为的人当皇帝,百姓要怎么过日子?坜熙暗暗下定决心,那个皇位,他要定了。
「九弟自然不必害怕旁人的机关算计,只要提防自己的机关别反噬己身便行了,身为大哥能规劝你的,只有这么一句——好自为之。」蓦地转身,坜熙再不多看他一眼,但他知道背后有道灼热目光追着自己,那是欲置他于死地的眼神。
他不在乎,因为他再不会给壅熙任何机会。
现在是早春,在没有温室效应、地球乱了四季的时代里,要找到鲜花不太容易,但坜熙听说京城近郊有花农盖了暖房,里头培养不少四季鲜花,他特意走一趟,然后郑重怀疑,那样的技术会不会是穿越人的杰作?
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在那座花房当中,他找到商机。
文师父说过,要坐上东宫太子之位,有许多地方需要使银子,若不是如此,壅熙怎会惹出盗用国库十几万两银子以至于让他们抓到把柄,所以——他必须找些可以赚钱的生意。
坜熙先是把鲜花带回王府,和文师父讨论,说他打算买下城郊附近的土地盖暖房,在鲜花上头赚银子。
文师父不同意,他认为有那个心思,应该放在朝政上,而不是这些低贱的营生上头。他义正辞严地警告他。「记住,未来你是要当皇帝的人,可不是要当商人。」坜熙笑得满嘴苦,他本来就是商人,最拿手的不是尔虞我诈、权谋算计,而是制造新商机。
在这个时代里,文师父绝对是个智者,他聪明睿智、阅历丰富、反应机敏,但毕竟是古人,所见所闻有限。
于是,坜熙找来长篇大论说服他,「百姓根本不在乎谁来坐那把龙椅,只要谁能让他们吃饱睡饱、有工作、能和亲人住在一起,不受流离颠沛之苦,他们就会全力支持,当今皇上之所以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崇敬,便是因为如此。」
「只是皇上为了百姓,不断从国库提拨银子出去,国家税收就这么多,万一战事来了、旱灾蝗灾水灾轮番出现,然后再碰到今日这般状况、国库虚空,怎么办?」
「从富官身上榨银子的事可一不可再,若是能找到更多乐利民生之法,提升国家经济,增加税收,岂不是能让朝廷更稳定——」他一番话讲得文师父和公孙毅频频点头,本来的义正辞严弱了几分气势,后来,他们甚至开始讨论延请商户,以经营之法,拟定提升百姓经济之策。
他们谈了整个下午,结束议论后,坜熙才有空闲,找来几个手巧的下人和一些清透薄绢和缎带,在他的口头指导下,扎出二十一世纪的爱情最佳代表物。
没人见过鲜花这样摆弄,但成果的确让人惊艳。
他抱起花束,坐上马车,来到雅雅的小院落。
他进门后,先把预备好的包袱交到端风手里,在他耳边低声交代几句,端风面有难色,但是主子的命令不可不遵,只好垂着头,乖乖下去做准备。
坜熙进屋时,站在窗前沉思的茵雅恰恰回头,两人视线相交错同时,他送出一张璀璨笑颜。
「嗨,雅雅,我来了!」嗨?又是奇怪的字,幸好她已经习惯那些莫名其妙的言语,并且能够约略猜出意思。
「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
「是啊、是啊,都说好,三天来一趟,可我脑子控制住了,这里——」他握住她的手心,贴上自己胸口。「这里摆不平,它每刻钟都在闹我。它说:我想雅雅,我必须来看她,不然我会心碎而死。」这话有点撒娇意味,很怪吗?也许。因为古代男人必须顶天立地,必须时刻当保护伞,这时代的男人只能让女人撒娇,不能对女人撒娇。
但,任何事都有第一个做的人,就让他来拿这个冠军,让女人在爱情里撑一回保护伞。
于是两个月下来,雅雅被训练得很好,不但能够接受他这种「脱序」行为,还甘之如饴。
她的手心压在他胸口,感受那里微微的悸动,她苦笑着,分明压上的是他的心,但越沦陷越深的,却怎么会是自己的心。
她定定望着他,像他这样,她怎么放得开手离开他?
怎么办呢,能一直苟安于此:心存侥幸?他的敌人是那样强大有势,自己已无法助他一臂之力,又怎能拖累于他。
心在反复着,苦恼着,她摆不平自己——「它还说什么?」她柔声问,她想多问出几句甜言蜜语,她快被这些话溺毙了,可便是溺毙,她也想一听再听。
坜熙笑弯两道粗墨的浓眉。「它说——身为男人应该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快乐,所以,要我送你这个。」他放在背后的左手伸出来,那里有两束花,都是玫瑰,一束三朵、一束九朵。
「现在哪来的花儿?还弄成这般。」她惊喜地说。好美呵,美得她别不开眼,原来花儿,可以有这样的风貌。
「在洋人住的地方,玫瑰代表爱情,三朵玫瑰代表的是我爱你,九朵玫瑰代表天长地久。雅雅,我爱你、天长地久。」我爱你——两个月,它成了她耳熟能详的句子,好像天天得听上几次,这一天才算过得充实。总有一天,她想,她也能说出「我爱你」,并且说得像他一样自然顺溜。
「喜欢它们吗?」他勾起她的下巴,逼她看自己,有点吃醋了,她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没有那么多感动。
「谢谢,它们好美。」
「喜欢的话,以后一年四季,都让你有不同的鲜花可赏,好不?」怎么可能?她心里偷偷反驳。
这样一把花肯定很贵吧,她听说过,有人在冬天里还能让鲜花生长得很好,但产量很少,得托人再托人,方能得上几朵,今天的「我爱你」和「天长地久」已属物稀罕见。
他见她不以为然的表情,淡淡一笑,不想多话解释。
等地买好、房盖好,就把雅雅送过去住,给她一个大惊喜。
虽说是为保她的安全,禁止她进出,可待在这里和入狱没什么差别,了不起,少了几个凶神恶煞似的狱卒。
坜熙拉起她的手,转开话题。「你不是一直担心我失去武功,怕被人暗算吗?告诉你,在文师父的教导下,我的武功慢慢恢复了。」
「真的吗?」茵雅喜出望外。
「要不要我表演给你看?」
「好。」她兴奋地点头。
他拉起她走到屋外,装模作样地把茵雅安置在门边,还特意交代一旁的谨言、立羽好好照顾王妃,不能让她有半点损伤。
他郑重对茵雅说:「你千万要小心一点,不可以靠得太近,万一被我的内力波及、很危险的。」
「那你会危险吗?如果危险的话,我不看了。」
「我?发功的人怎么会危险。放心、放心。」他拍拍雅雅的肩膀后,朝院子的大树走近,恰恰与从厨房端来点心的银月相错身,银月走到茵雅身边,看向在树下运气的坜熙,问:「夫人,爷儿是要做啥把戏?」
「我也不知道。」银月好奇,也不把点心端进屋里,就站在茵雅身旁,偏着头,认真看着。
只见坜熙呼喝一声,掌心朝树干用力拍去,下一刻,树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从上面掉下两颗果子,他爬快接起。
他得意地摇摇手中果子,向茵雅望去一眼,问:「还要吗?」茵雅难得淘气,用力拍手,把小手拍得通红,小女儿姿态尽露。「还要,你——还行吗?」
「小事一桩,难不倒我。」说完,他把果子放在一旁,双手握拳在腰间齐放,运气二十秒后,再次发出一声响亮呼喝、将掌心拍向树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