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欢握紧项链,瞪着他,哑声指出:「影片只可能在大卫手上,它们既然会被传上网,那必然是从大卫手中流出去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没错。」韩武麒伸手弹了下手指,微笑站起身,「我已经听到谣传,有不少人悬赏要他的人头,金额一个比一个大,黑白两道都要他的小命,我想那个大卫,现在一定很后悔招惹了你,不是吗?你的杰克是个狠角色。」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只让她更心酸。
他不是她的,或许曾经是,但如今已经不是了,他走了,没有留下来。
胸中的心是那么的痛,让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她的眼角。
男人伸出手,以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柔声问:「别哭,海洋要是看见我把他的宝贝弄哭,会扁我的。来,笑一个看看。」
这话,让她扯了下嘴角,硬挤出一抹带着哽咽的笑。
「瞧,笑起来多甜啊。」他笑着说:「美得像花一样呢。」
她不敢让自己多想那个男人在哪,不敢去思考更多,她不敢继续哭下去,她不想让武哥担心,更不想让老爸担心,所以她只是看着武哥,拭去泪水,保持着笑容,哑声道:「才没有,我丑死了……」
「丫头,你这样要是叫做丑,这世上有八成的女人都要跳楼了。」他轻笑着,摸摸她的头,道:「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知道吗?把伤养好最重要,别担心你背上的伤会留疤,阿南会处理的,也许没有办法完全消除,但可以尽量淡化,现在医学很进步的。」
「嗯。」她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护士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分发着每间病房的餐点。
「太好了,晚餐时间。」韩武麒一见到餐车,双眼就发亮,快步上前帮忙护士把写着她房间号码的餐盘拿过来放到桌上,「不知道这间医院的餐点怎么样?」
她没有胃口,但武哥已经兴致勃勃的掀开了盖着餐点的盖子。
谁知道盖子一掀,餐盘上没有餐点,却放薯两把匕首。
两人同时一愣,护士更是惊叫一声。
匕首一黑一白,一直一弯,黑刃如星,银刀似月。
那是她的,她的匕首,但她以为她掉在那长廊了,她记得她用黑刃击破灯管,它应该还在长廊,而另一把被杰克夺走了。
杰克!
忽然间,她气一窒,猛地领悟过来。
他回去过那里,他把她的黑刃也捡起来了,捡来还她。
想也没想,她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外冲去。
没料到她会这么做,韩武麒没来得及拦住她,只能跟着追了出去。
「该死,小欢,等等——」
她没有等,她无法停下来,只能喘着气,打着赤脚,穿着病人的长袍,疯狂的在走廊上飞奔,四处张望寻找。
他在这里,就在这里,在这间医院之中,否则他不可能把东西放到餐盘里,搁到餐车上——
医院里人来人往,医生穿着白袍,护士推着病人。
人们诧异的看着她,惊慌的闪避她,红眼的人傻眼的跟在她身后叫唤她的名字,要她停下脚步,她却全都没听进耳。
在哪里?他在哪里?
她奔过走廊,跑过楼梯,有那么一瞬,她看见他穿着白袍在三楼走廊的那一头,背对着她往反方向走去,她想跑过去,但武哥拉住了她。
「小欢——」
「杰克!」她惊慌的朝着那身影大喊。
那个穿着白袍的男人背脊莫名一僵,但他没有停下脚步,他下了楼。
她推开武哥,跟着飞奔下楼,完全不顾背上的伤与痛,只死白着脸,在医院大厅里寻找他的身影。
她刚刚听着武哥说的话时,完全不敢想,不敢去深想,她不敢面对再也见不到他的事实。
可是他在这里,在这里!
我不是杀人凶手。
他说,一再试图告诉她这件事,可她不相信。
你可以相信我……相信我……
他看着她,痛苦的要求、恳求,但她太生气了,她不敢相信他,她害怕自己一错再错。
她深深的伤了他的心,她知道,她可以看得出来,可以感觉得到,但她只顾着自尊,只顾着维持她的愤怒。
他对人向来缺乏信任,可他喜欢她,她对他一定是特别的,他才会介意她的误会,才要对她解释,她明明知道的,但当他要求她相信他时,她却因为愤怒而将他推开。
武哥说他是她的杰克。
但他不是她的,已经不是了。
他带她回到家人的身边,为她找回那些女人,解决掉那个挟持她来利用他的变态,他做到他承诺的一切,然后他走了。
她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在她面前出现,他不会再和她有任何瓜葛。
热泪无法抑止的再次夺眶而出,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她看不见他,找不到他——
她知道他在这里,一定在这里,那个男人是他,她知道,可他躲起来了,他不想见她。
她拔腿飞奔出大厅,在医院前方的草坪上转身再转身,但到处都没有他的身影——
倏地,一只大手抓住了她,她以为是他,还以为是他,心跳狂奔的回首,却只看见父亲的脸。
「怎么回事?」屠海洋一脸惊愕的看着满脸是泪的大女儿:「怎么了?」
仰望着高大的父亲,她喘着气,没有办法解释,她无法思考,直到她看见他大手上的手机。
她有杰克的手机号码,她记得那个号码,她早已将他的手机号码铭记在心。
「对不起,爸,手机借我一下!」她恐慌的抓过父亲手上的手机,挂掉了原先的电话,快速的按下他的号码。
屠海洋愣了一下,但没有阻止她。
屠欢将手机拿到耳边,屏息听着,在经过了像是无止境的时间之后,她终于听到电话拨通的铃响。
他没有接,可她知道他还在附近。
她将手机拿离耳朵,按住发声的喇叭,闭上眼侧耳倾听。
好多声音,到处都有声音,说话声,引擎声,救护车的声音,她好害怕自己错过那首小夜曲,好害怕他已经改掉那首音乐,然后忽然间,她听见了。
她张开眼,朝那个微弱的小提琴发声处拔腿狂奔。
她穿过草坪,跑过花圃,经过好几个推着坐在轮椅上病患的家属和护士,奔到那首小夜曲的音源来处。
但他不在那里,还是不在那里。
花圃旁,大树下,他的手机,孤零零的躺在白色的公园椅上,小夜曲依然在轻响,悠扬的琴声淡淡飘散在空气中。
她停下了脚步,无法动弹的看着它,只觉得全身好冷。
她可以感觉到春风迎面而来,路边的花草随风摇曳,可他不在了,不在这里,不在她看得到的地方。
他连手机都不要了。
为了不让她找到,他干脆连手机都丢掉。
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拿起它的,但它在她手里了,轻轻的响着,她低头看着它,按掉了老爸的手机,小夜曲戛然而止。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
他的手机,干净得像新的一样,但仔细着却能看见很多细小的刮痕,他用了很久,她从没见他换过,她知道他为什么不换,她这两年也没换过,因为上面有着和他往来的讯息。
和她一样,他保留着两人所有互传的简讯。
那些照片,那些字句,他都不曾删除过,她看过,在那七天之中,她不小心看到过。
他很珍惜这支手机,因为她,他保留着它,但也因为她,他不要它了。
他将它留在这里,留给她。
她看着它,吸气再吸气,然后再也无法克制泪水的奔流,无法压抑梗在心口、喉中的痛。
一道巨大的影子,落在她身上,她泪眼蒙胧的抬起头,看见一张忧心的脸,她颤颤张开嘴,听见自己气若游丝的声音。
「他要我相信他,他求我相信他,但我……」她痛苦的看着高大的父亲,豆大的泪,颗颗滴落,抖颤着唇,道:「我说我不能……我不能……」
男人听着女儿的告白,只觉得胸口紧缩。
这个女儿向来笑口常开,如他一般顽固,和桃花一样坚强,她成年之后,他几乎没看她哭过,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总是把泪水藏起来。
可如今,她却用那双满溢苦痛与悲伤的大眼看着他,哭得泣不成声,痛苦的重复着。
「我告诉他……我不能……」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顺从本能的伸出蒲扇般的大掌,将她拥入怀中。
那一瞬间,她像儿时那样,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颤抖着,紧紧的抓着他的上衣,彻底崩溃的放声大哭起来。
第12章(1)
春去,夏来,秋过,然后冬至。
那一年,时光漫长的宛如已经凝结停止。
但是,世事不断在变幻着,曾经的新闻,没多久就变成旧闻。
山脚下老旧的商店里,男人戴着一顶黑色的毛帽,采买着几样简单的蔬果、干粮与罐头,最后在杂志架前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那些杂志看了许久,最终还是一本也没有拿就结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