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是出类拔萃的人,是神仙化身的仙人,我又蠢又笨又不出色,哪能配得上玉做的你,那只有天仙下凡才高攀得上……」陆清雅淡笑自贬道,宁愿当个不出挑的平凡人,只求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井向云眸心一沉,仲手捉住她下颗,抬高。「第一,不许叫我二少爷,我允许你喊我名字或向云哥哥;第二,不要再让我听见自贬的话,你是我的人,只有我能说你的不是,你或其他人不得代我发言。」
「二少爷……」他几时变得这么蛮横?她明明记得他是冷情的人,似乎没有人或事能入他的眼,如今怎么管起她来了?
难道是她记错了,少年的他仍有点得理不饶人的小脾气,对人也不是全然的不在意,是吗?
陆清雅的记忆产生了混淆,有些记得的事物好像已非她所想的那样发展,而不应该出现的情节,倒如雨后春笋一冒出,扰乱了她已知的既定事实。
九岁入府,十六岁成亲,十九岁怀有身孕,二十岁生辰前因难产而香消玉损,上一世她对身为「丈夫」的那个人,认知是肤浅的,甚至可以说是陌生,她始终走不进他的心,一直在他心门外徘徊,说是夫妻却形同陌路人,除了不得不的肌肤之亲,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一眼。
想起羞人的床第之事,她耳根微微泛红,不自在地压下心头的悸动,试图赶走令人脸红耳热的过往回忆:虽然他们之间并无深厚的感情,但该做的夫妻事一样没少,教她无法轻易忘怀……
不行不行,别再想了,她要振作,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她的重生又有何意义?不过是一场玩笑。
「陆清雅,想我拧断你一掌就能圈住的小脖子是不是?」井向云冷哼,低着头逼视她。
察觉颈上传来的温度,她这才回神地想到自己眼下有多弱小,还是个没长大的黄毛小丫头。「二少……向云哥哥,我疼着呢,你别掐我小得像竹签的颈项了。」井向云哼了两声,用瞪视表达心中的不快。「下次再喊错,我就把你头下脚上的吊在树底下,让你全身的血往脑袋冲,好醒醒你愚昧的蠢脑子。」
「呵,没必要这么狠吧?我才十……呢,九岁,你这玩法会玩死人的。」也许她真的该试着离他远一点,免得有一天死于非命——被他活生生的整死。
听她提起年纪,他一时兴起,两只手伸向她腋下,毫不费力地举高她。「陆清雅,你真矮。」
闻言,她脸色一变。「向云哥哥,我刚才看到一只黑色的虫子从你脚旁窜过,好像是无孔不入的蜚镰,它正顺着你的裤管往上爬呢。」
哼!就不信你不伯。
「蜚……蜚镰~~」十四岁的井向云脸色一白,看得出面有俱色。
蜚嫌是常在灶房里出没的害虫,一见就令人觉得恶心。「向云哥哥,你生病了吗?怎么脸色那么白?」陆清雅暗地笑得肠子直打结,表面却佯装不知情,面露团惑的问。
从前从少年到成为夫妻也有十一年,她怎会不晓得他惧伯何物,只是一直不说破,好维持他大爷的尊严,小心地为他掩藏不欲入知的弱点。
不过重生后的她不再当自己是他的妻子,只是个心眼小的小女娃,他嘲笑她矮换来她的报复,这可怪不得她,谁教他没眼色,专挑她的痛脚踩。
她有着南方女子的柔美身形,不论九岁的她或是长大后的她,一直是娇小纤秀,没高过他肩头,小巧的玲珑身段薄如弱柳。
总归一句话,她是不高,和身材高大的井向云一比,活似大人与小孩的差距,往往他走一步她得小跑三步,才跟得上他迈开的脚步。
这是她心中的痛,长不高就显现不出大家夫人的气势,人家手一压她便只有低头的分,鲜有出头时,加上旁人刻意打压,在众人间她更显得毫不出色,犹如路边乏人问津的小草。
「陆清雅,拿……拿开它……」井向云的声音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笑得双眸眯成一条线,瘦巴巴的小手往前一伸。「打虫赏。」
咬了咬牙,他却连哼声都有点有气无力了。「你……你给我记着,我用银子砸死你。」
闻言,她的小身板一跳,模样开心地教入错愕。「好,死在钱堆里我也甘愿,你尽管砸吧,反正我命贱,能葬在银子山也算是得偿所愿。」
「你……你……你快把蜚镰拨掉,少说废话……」气得面上充血的井二少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杀人。
「是的,向云哥哥,我帮你……啊!我手太短了,构不着,人矮腿短就是吃亏嘛……别动别动,爬到背上了,你千万不要动哦,要是吓着了它,反而爬进衣服里头,那股恶心的虫味洗三大缸水也洗不掉……」
陆清雅眼底的笑意发自内心,在井府当了十一年受气的小媳妇,唯唯诺诺地担心讨不了公婆、夫君的欢心,战战兢兢不敢有自己的主见,这笔帐今日总算讨回来一些了。
第2章(2)
「看什么书?你才多大,这密密麻麻的小字你看得懂几个字?别把眼睛看坏了,成了瞎子我可不要,照顾人的麻烦事休想找我……」
转眼间又过了大半年,依然没长高的陆清雅迈入十岁「大寿」,稚气的俏脸稍稍长了点肉,面容也因少了日晒渐渐回复光滑白哲,水水嫩嫩的透出一丝少女的娇嫩和光泽。
一入井府,她的日子确实过得好多了,不用像以往在陆家一般,一大早就得起来起灶烧水,先伺候大娘梳洗还得准备早膳,忙得没空喘息又得扫洒里外,一双手都磨破了皮仍不得闲。
在井府,虽然井向云的生母二夫人,仍是不满意她这个家无恒产的童养媳,常常会嘴上不饶人的刁难两句,或不冷不热的语带嘲讽,有意让她知晓自己的处境,要她安分点勿做攀高枝的奢想,不过在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情况下,她擅用甜言蜜语给足了二夫人面子,又是奉承又是馅媚地哄得二夫人舒心,加上骂久了也会累,尤其是遇到脸皮厚的她还不痛不痒,久了二夫人也就懒得再开口自讨没趣。
不用多礼的日日请安,不用跟前跟后的伺候着,甚至不用时时陪着得上学堂的小丈夫,她的生活平白空出许多空闲,每日无所事事的四处闲晃,身后还多了两个面容姣好的丫囊随侍在侧。
其实她岂会不了解这是二夫人的安排,用意是和大夫人互别苗头,想在儿子身边安插自己的心腹,日后看上眼了也能收房为妾,到时二夫入不必等小媳妇长大便可抱孙,大夫入恶毒的诡计就无法得逞。
陆清雅记得重生前,其中一名叫莺声的丫头后来也真成了暖床小妾,就在井向云十七岁那年,但是她一时得意忘形自抬身价,不把当年还半大不小的童养媳放在眼里,大夫人为了杀鸡做狠给二夫人难看,便下令将莺声活活杖击致死,同时也打掉莺声腹中尚未成形的三月胎。
为了此事,二夫人闹得不可开交,井府上下好一阵子鸡犬不宁,连老太爷也惊动了,之后为了安抚二夫人失去孙儿的不甘心,老太爷只好同意让她为小孙子另挑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一夫配二妻同日入门。
所以,一名世家滴女成了井向云的正室,而她这本该是元配正妻的童养媳,则沦为:二房。
「向云哥哥,你要拉我到哪里?等我这本书看完成不成?我看得正起劲呢:」以前没空看的书、没空做的事,她都要一补回来。
亲娘过世前,她是识字的,因为她爹疼女儿,请了夫子到府教导两个女儿念书:她比较认真,还学了一手好字,而大姊生性高傲不屑念书,仅有琴弹得好,不喜墨香。
可惜家道中落后,她想学也没得学了,大娘根本不准她碰书,还用「女子无才便是德」打发她,要她想活命就得干活,陆家不养白吃饭的闲人。
实际上,谁才是闲人众人皆知,要不是她拚死拚活的赚钱,他们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大娘哪还有机会将她卖入为媳。
「不许再看了,陪我上街溜溜,书放着不会长脚。快走,不要拖拖拉拉的……」一本破书有他好看吗?早晚捧着也不腻,真是的。
若要陆清雅说这一世和上一世唯一的不同,那便是对人疏离的井向云意外的很爱拈着她,总当她是有趣的小东西拎着走,不论他去哪里一定要她跟在后头,形影不离的要求教人十分无奈。
这和从前简直是天壤之别,因为重生前的他根本对她不屑一顾,别说亲呢地拉着她的手不放,带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就连和她多说一句话他都非常不耐烦,更别提关心她吃饱了没、衣服穿得暖不暖。
说实在的,她为此已经被吓好几回了,老是有种错觉他不是自己认识的井府二少,而是别人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