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从哪里取来的?!」只消看一眼,罗云瑶便脸色惨白,捏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自古以来清官不多,但贪官倒是随手一捉就是一把,县太爷这些年捞了不少油水吧?如果我把他收的贿银清单送到御史台,你想他还能当多久的官?搞不好连顶上人头都不保。」一顶乌纱帽而已,他要摘不难。
「你太卑鄙了,居然使小人手段!」她气得牙根咬紧,怒目而视。
「要论卑鄙的话,我还不及你爹,你真以为他所做的事能瞒天过海吗?没他的默许,潜官徐锦春会上井府的船搜查?官官相护的道理人人懂,既然是官,怎会不看县太爷面子?同济女婿的家业,岂有不放水的道理?」
「你……你知道什么?」她表面不动声色,却暗暗心惊,有些事她也是事后才知情的。
「他收了夏镇东的银子合演这场戏,抄了井府的船后,一方面施恩井府好从中得利,一方面放任夏镇东的私盐流通好收取对方孝敬的银两,一个官位两边讨好,想一想他的胃口还真大。」井向云神色漠然的揭出事实。
「锦祥号」上的私盐,其实是夏镇东命人放的,他藉由县太爷这条便道运盐上船,这一计就算不能一举扳倒井府这个对手,起码能削弱不少实力,让他河洛夏府在贩盐上多少能分一杯羹,不落人后。
至于县太爷,一手收下夏镇东的银两,睁一眼闭一眼的任其栽赃陷害井府,另一手却伸向井府的财库,说好听点是以亲家姿态出面为其关说,但将来握有财务大权的井家长媳是他女儿,这条财路等于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他何乐而不为?
「你胡说,别诬蔑我爹!他是县太爷,不可能知法犯法做出贪赃枉法的事,你休想造假诬陷他的清白。」罗云瑶嘴硬的否认,
她爹不能倒,爹一倒,她也跟着完了。
井向云脸上笑意极冷,亲手端着汤碗走到她面前。「喝下去的话,这事就是子虚乌有,否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必他说想必她也知之甚详。
「这……这是什么?」闻到了汤药的气味,她脸色煞白。
「绝、育、药。」怕她听不清楚,他刻意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什么~~绝育药?」他……他居然想要她无法生育~~好狠的心呀!
他冷酷的讽笑道:「当日你逼我写下休书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大嫂,人把事做绝了会有报应,你不给人后路走,今日也该走投无路了。」
她骇然,「你大哥不会允许你断他子嗣的,我的孩子一样是你井府子孙,他得喊你一声二叔呀!」她慌了,还想对他动之以情。
「大哥的枕边人不只你一人,他的孩子自有别人生,少你一个不算什么。况且据我所知,那个叫伶儿的女人己经有了身孕。」
至于是不是井家的种,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青楼女子无真爱,个个恩爱唤夫君。
有了身孕……罗云瑶的眼神变了,变得疯狂而偏执。「你……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绝情?你不知道我一开始爱的人是你吗?我一点也不想嫁给你兄长,我不爱他、不爱他!」
「既然不爱他就喝了它,一了百了,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感情有多深。」然后,她很快就能知道一个男人的心有多狠。
「喝就喝,我对你的情意绝对比一无所有的童养媳多。」被他一激,她发狠地抢过汤碗仰头一饮而尽。但是喝完之后,她才有些后伯,懊恼自己太过冲动。身为大房正妻若无子嗣,那她当家主母的位置还能坐得稳吗?
「你真的喝了贱人!宁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作践自己,可真是我有情有义的好妻子。」一道带着怒意的男音忽地扬起,来人正是井向天,他不该对她寄望的太高的,人若自私,药石罔效。
一听见熟悉的声音,罗云瑶心先凉了一半,再看到丈夫怒气冲冲走来的身影,她当下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你……你不是去收帐?」以他早出晚归的作息,此时该在外头奔波才对呀?
「你是不是想着我很笨,知道妻子心里有别人还和她同床共枕?今天我就老实告诉你,你喝下『绝育药』正如我所愿,因为我从没想过要你生的孩子。」所以他才由着妻妾互斗,吃过亏的莺声绝对晓得如何让女子交欢后不孕。
「你……你说什么?你不要我的孩子?!」罗云瑶惊得身子摇晃,几乎站不稳。
「你有惊人的美貌没错,可惜心肠恶毒如蛇蝎,若是生下和你一样性情的孩子,我井府可还有安稳的一天?你错就错在做得太绝,连清雅妹妹也容不下。」
那一天起,他对她的夫妻情分便就此断绝,她的赶尽杀绝令人寒心。
「陆清雅……又是她~~你们两个就是为了她才对付我是吧?因为我对她不留情,你们也不想让我好过……哈哈,你们尽管护着她,我就不信她能一辈子好运,若有一天落在我手中……」她定要她生不如死!
受到刺激的罗云瑶放声狂笑,眼中满是妒恨和愤汽,她恨陆清雅的存在,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井向云,她不甘心,她的不幸际遇全是那个该死的童养媳造成的。
「大哥,接下来是你的家务事我就不插手,管好你的妻子别让她乱咬人,要是她敢再动小雅一根头发,就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了。」
其实一个女人不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已经是最大的惩罚,夫君无情,她下半生的依靠等于是空了,从此只有孤寂和落寞,没人能安慰她的空虚。
「清雅妹妹在哪里?」井向天倏地捉住弟弟的手臂追问,不让他离去。
井向云一根一根扳开兄长的手指,面色冷峻的表示,「那就是我的事了,不劳大哥操心。」
「井府的财产你不要了吗?庶出的你也有一份的。」井向天自以为这是一份令人心动的诱惑,没有人拒绝得了。
像是同情,又似怜悯,井向云深幽的目光在兄长脸上停留了一会。「大哥大概不晓得爷爷留下的遗嘱有两份吧?你和大娘毁掉的那一份是假的,另一份真的早在我手中。」
「什么?」井向天一听大惊,瞪大眼骇然不已。
「不过大哥放心,我不会和你争,井府这块饼我嫌小,你想吃就拿去吃吧。记得照爷爷生前所言——好好守成,不出大乱子总饿不死。」井向云一脸淡然的说,兄弟相争太无趣了,要抢他也要去抢别人的,这才是马贼本色。
「那你呢?」并向天就不信弟弟一点也不在意井府的一切,肯定是另有图谋,他不相信有人会放弃近在眼前的财富,那是傻子的行径。
井向云笑着拿出遗嘱,当着兄长的面撕成两半。「我有两只手,天下尽在掌握中。」
「你……」看着他飞扬张狂的神采,井向天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第10章(2)
「看在我不和你抢财产的分上,以后对我娘多点关注吧,别处处打压她。」井向云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要离开井府?」井向天讶然。
井向云毫不留恋地一挥袖子。「是呀,因为我要娶老婆了,总要自立门户。」
「是清雅妹妹?」
井向云不回答,但眼中的笑意令人一目了然。「就不请大哥喝这杯喜酒了,我娘对这媳妇可非常不满意呢。」
「我不会恭喜你的。」井向天眯起眼,面有不甘。
「不必,我们自个开心就好。」一说完,井向云随即爽朗的大笑,真的两袖清风离开井府,反正他想要的,井府也给不了他。
但是出府不远处,有道纤细身姿立于金阳下,用浅浅笑墙迎接他,将白哲小手放入他大掌中,任他紧紧握牢。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用了『绝育药』?」陆清雅看着他问,一生无子可是件悲惨的事。
「不,只是『避子汤』,几年内不易受孕而己。」不过他们夫妻不睦,想有孩子也难了。
她轻叹地偎向他怀中。「有仇必报,得罪你真的很可怕。」
「哼!就你吃定我,不但不怕我还一脚踩在我脸上,让我颜面无光。」全天下只有她一人敢当他是无牙老虎。
她低低轻笑。「那是因为我爱你。」
闻言,他先是一征,继而狂喜。「多说几遍我就原谅你。」
「向云,这一辈子,我都跟着你好吗?」她终于深情款款的回应他的感情,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好。」他喉头一紧,想笑却哽咽了。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牛羊成群、绿草如茵、百花盛开,风吹草原发出沙沙的声响,粉的、红的、黄的、紫色的花朵在花海中摇曳,顶上是一片湛蓝晴空:不远处,马嘶声一声接着一声,千百匹马儿形成壮观的景象,其中一匹高大骏马毛色光亮、四腿修长,一顶野花编成的花冠戴在马首上,在英挺中增添了一丝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