狕取来刀与锯齿,想割断好望的颈,无论如何使劲,都砍不穿好望喉上坚硬的龙鳞。
「果然,一般的兵器伤不了你。」狕丢掉手中武器,利眸一眯,眸光闪过阴狠,冷冷哼笑:「无妨,我还有很多东西能整治你。」
见狕起身到一旁石箱翻找,小獾妖心知那箱中全摆些见不得人的毒物,他忐忑不安,劝道:「老大,惹上龙族不太好吧……据传龙有九子,要是我们弄死其中一只,他的亲人……愤而为他报仇……」
狕瞟来一眼,瞪得小獾妖乖乖闭嘴。
「等我把灵石吃掉,我还用得着怕?龙,到时也不过是虫而已!」狕笑容张狂,全然无惧,右手一抛,丢给小獾妖数瓶药罐,「全喂他喝下去。」
「呃?!这、这些全部……」
「怀疑呀?!」狕神色冷狞。
小獾妖虽面有难色,却只能照办,忍住手颤,将毒物灌进好望嘴里。
这么多……喝完,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了呀……小獾妖在心里暗暗喊糟。
「老大,这块石完全切不开呀!」大猢传来喳呼,他忙了一阵,巨斧狠朝灵石劈吹数回,石面毫发无伤,光可鉴人。
「劈啐了无妨,不用切成豆腐状。」狕头也不回,噙着冷笑,看小獾妖喂饮毒液。
「不是……敲下去,连个裂缝都没有!」大猢不可思议地嚷。
狕闻言,走上前看。
小狲持续挥动大斧,劈吹灵石,斧锋铿铿落下,火星迸散,响声震耳,在巢窝之内重重回荡,更胜猛雷贯耳。
蓦地,大斧断成两截,斧锋在半空中,强劲旋转数圈之后,直直插入岩壁上,深嵌数寸。
灵石静静平躺,仍是溢着美丽的光。
狕不信邪,拿起流星双锤,推开小狲,使劲朝灵石砸,力道蛮横凶猛。
砰!砰!砰!
一连三重击,再大的巨岩,被此蛮劲攻击,无不粉碎迸裂——
但,她非一般巨岩,她是陨星,来自天外,凡人无法触及之地。
重击之后,狕粗喘浓重,他拿出最大的气力,然而……
成效,非常不彰。
流星双锤上,尖凸的硬刺打断了泰半。
那三声鸣响,没对灵石造成损伤,反倒吵醒了好望。
好望眯眼,眸里有丝毒茫的迷蒙,本能寻觅辰星所在。
他看见狕正粗暴地死命捶击着她,重响一声接连一声,刺痛耳膜。
「你——做什么?!」
他想起身,发现全身俱软,而且满嘴刺辣苦涩,烫及咽喉,甫说出四字,唇舌无一不疼痛。
「这是啥鬼东西?!可恶可恶可恶——」狕发狂一般,绵密不断地敲捶着。
力气所剩越小,火气萌发得越大,呈现恼羞成怒的状态,最后,流行双锤承受不住,应声断去一支,锤球还砸到狕的脚掌,痛得他喷泪。
而同时,好望在一旁喝止他,更惹得他怒意窜升,手中摇摇欲断的流星锤,迎头往好望脑门挥动——
迁怒,把破坏不了灵石的怒,移迁到好望身上。
「敢伤它就要跟我拚命?来呀!拿命来拚呀!你有那本事吗?!」狕下手毫不留情。
第二支流星锤也断了,只剩锤柄部分握在青筋暴突的掌心。
狕完全没有罢手的打算,以锤柄继续击打,好望额前的银白发丝已染上鲜红。
血,让狕的兽性更加苏醒,狞红了眼:「自顾不暇了,还想护这块石?逞英雄是吗?!好,我让你尝尝逞英雄的滋味!」
每一个字,伴随一次殴打。
蓦地,狕高举的右手被人擒住,阻止血迹斑斑的锤柄再度挥下。
他使劲想抽手,腕上的束缠却没有识趣收手,他恼怒回身,破口大骂:「哪个死家伙敢拦我?!我打得正爽快——」
身后,没有哪只找死的小妖,敢在此时跳出来替龙子求情;缠于他粗腕上的,也不是谁的手掌,那是一条白绫,绫的一端牵在一个女人手中。
一个,绝丽的冰山美人。
「你是谁?!哪时混进我巢窝里来?!」
狕困惑皱眉,她所站之处是在巢窝内侧,她怎可能无声无息,不被谁发现,穿越众妖,进到里头来?!
「老、老大……我有看到……」退得好远的小狲妖,怯怯举手,还原他看见的「真相」:「你刚刚发起狠,猛打那只龙子时……摆在旁边的灵石,就跟着发亮……你打更凶,它闪得也越凶,一直闪、一直闪,最后一道白色强光……我们眼睛根本睁不开……然后,视力恢复时,她已经站在那里了……」
站在那里,冷酷地瞪着狕,一副欲将他碎尸万段的寒霜。
「慢着——我的灵石呢?!灵石哪里去了?!」
那女人踩的地方,本该放着灵石。
现在,没有了。
没有灵石,只剩她。
「你——」狕的喉里,那句「偷了我的灵石」,来不及吐出,腕间缠绕的白绫,倏地扯动,不仅扯落半截锤柄,也险些扯下狕的手臂。
半句废话不多说,白绫收回时,化柔为利,滑过狕的咽喉,肤肉俱破,接着血雨漫天。
众小妖见状,惊叫、破胆、奔逃,争相夺洞而出,大猢小狲还算有情有义,一人一边地抬起狕,逃命救治去。
谁也无心再深究那女人是谁?灵石,又去了哪里?!
而她,同样无心去理睬众妖的逃窜。
第10章(2)
当一切吵嘈静默了下来,巢内没有半点多余声响。
她的影子,落在好望身上,她蹲下,伸出手,拭去他额际间蜿蜒落下的血。
「……我被打晕了,还是吸多了怪香的后遗症……我产生幻觉?」好望眸子半合,视物迷蒙,不确定眼中所见,是虚?是实?
多美好的幻影。
他看见辰星,在他面前,以人形姿态,不再是颗灵石。
她,仍是那股冰凛、独特的美;仍是那双专注于他的眼……
就算是幻影,他也想碰触她。
「幻影……挺真实的嘛……」
他的手搭上她的肩,却没有穿透过去,他得寸进尺,双臂绕到她背后,脸颊窝进她怀里,好暖,好软……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头充满了毒香。」久待并非良策。
他含糊应着,枕得正舒服,连被移动,也赖在柔软胸前,不想离开。
直到泉水的冰凉,熨上额际伤口,他才冻得清醒些。
抬眸,望见蓝天白云、树梢嫩绿,以及俯觑着他的她。
阳光嵌围她,形成光晕,一头发丝金煌炫目。
幻影还在,没有消失,脸颊上的发丝,随着风儿轻轻拂动,拂过她浅浅拧蹙的柳眉。
「你根本不该找上那只妖。」还踩进别人布下的陷阱,弄得满头是伤,身中数毒。
好望听着,没回嘴,貌似乖巧受训,实际上他呆住了。
呆呆感觉着——她指尖抚在脸庞上,那真切的肤触;她责备时,低浅且温暖的叹息。
「何必招惹是非,徒增危险呢?」她总算将他的伤口清洗干净,接下来,准备为他解毒。
素荑甫从他脸庞移开,立即又被握住,贴回原位。
「你是真的……」
他喃喃低语,摩挲着她的掌心,细细感受她掌间纹路,像在做出确认。
最后,笑容灿烂,咧开。
「不是毒发的幻觉……」
他的表情,让她又怜、又莞尔。
伤得那么重,竟还笑得那么开怀。
辰星任由他在掌心磨蹭,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发,她放轻声嗓,说着她何以站在他面前,出手除狕。
「我看见那只妖不断伤害你,发了狂一般,下手狠毒,欲置你于死地……我气自己无能为力,一动也不能动,困在石内。」
在石内,看见一切,急与怒,占满了她的意念。
不许伤他!
好望!她急喊着他,却阻止不了狕。
锤柄落在他额侧,响声令她毛骨悚然,殷红的血像火,溅出越多,内心的怒焰烧得更旺盛。
「那种程度的妖,明明一剑就能取命,我却只能眼睁睁看你疼痛……我既急,又怒,想把那只妖吹成齑粉——」
一念突生,她发现自己的双手竟能捏握、收紧,指甲深陷于掌心,传来刺痛。
当她再度凝神,她已伫足于狕的身后,以白绫将其束缚。
「因为这个念头,使你恢复人形,出手制服狕?」
好望听罢她的陈述,几乎可以做此断言。
「嗯。」她也认为九成九是这原由。
她那时,一心全是他,未曾多想。
好望从她掌心,仰头,贴近地觑她。
「因为担心我、舍不得我、想救我……所以,你苏醒过来?」
他目光浓烈,温暖的眸色染上一层薄薄的炙。
「你真好……辰星,你真好……」他笑容似蜜,魇满轻叹:「我等着你,等了好久、好久……」
他搂向她的腰,双臂收紧,像讨着疼宠的孩子,更似充满感恩的信徒,感谢天赐的恩典。
感谢着,能像现在,揽她入怀。
他蓦然想到,担心地与她对视:「你这样醒来,体内的毒呢?全解干净了吗?会不会才解一半,就因提早苏醒,而妨碍了你的疗毒?」
她轻轻摇首:「我不确定,但我并没有感觉不适,也许,是武卷修习的成效;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