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如果冬雪也回来的话,家里就热闹了。”她呵笑着,眼角笑纹十分明显。
母女俩开开心心地聊了一会,最后各自回房,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
回到房间的岳冬希像电力用尽的玩具,整个人呈大字形瘫在床上,眼皮沉重到睁不开,她连澡都没洗的沉沉睡去。
她在作梦。
梦中的她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比她还高的悍马车,一双小短腿怎么也踩不到油门,令人感到气愤的是,一旁还传来宏亮的取笑声。
下一个画面,她很生气的一直吃一直吃,把那个人的面给吃光,饱饱的肚皮一拍走人,发誓再也不与营养过剩的熊男有任何交集。
但是,他为什么在后头追个不停?两手直挥,不知在喊什么。
算了,和她无关,睡觉最重要。
翻个身,一串不属于岳冬希的银灰色钥匙从牛仔裤口袋滑出,掉落床铺。
第3章(1)
“王奶奶……你怎么又回到这里了?跟你说过人家要拆迁、盖新大楼,都准备打地基了,你一个人在这块工地附近进进出出真的很危险,你跟我走,我找地方安置你……”
咦?这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不久前在哪里听过?
戴着黄色工程帽,正在和工头巡视工程进度的秦弓阳蓦地停下脚步,竖直了耳朵,四处张望女人嗓音的来处。
“王奶奶,我不是说过这块地是人家的,己经不属于你私人所有,你不能占着不还,硬说是你的……若是人家告上法院,你这可是侵占罪。”土匪才占山为王,文明人讲的是道理。
“要告去告,我在这住了二十几年,也没人来赶过,我就不信老天爷不长眼,专门欺负我老太婆。”蓬头垢面的老妇人死命抱着破棉模和缺脚的凳子,曲蜷着瘦弱身子往里缩。
“你不是说好要搬去跟儿子住,我还打算过两天去探视你过得好不好呢,你不要为难我,先出来再说……”噢!好痛,她撞到屋檐了啦!
说是屋檐,说穿了只是两片厚木板组成的,撞到头的岳冬希压低身体,勉强穿过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门,一半身子在外,一半身子在内,朝屋里喊话。
其实那也不算房子,远远望去,不过是以几根粗木头架高,上面、左右再铺放防水的废弃帆布,搭成简陋的栖身处,只要一扬风下雨就摇摇欲坠,外头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好几次积雨压垮屋顶,行动不便的王奶奶被压在里头动弹不得,幸好有送饭菜的义工相助才得以脱困。
王奶奶这样的状况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每叫她搬走又偷偷搬回来,看不下去的街坊这才通报社会局,由社工人员接手安置。
“哼,儿子养大了就是老婆的,哪管我的死活,把我的老人年金领光了还不给我饭吃,叫我吃狗剩下的骨头,我……我命苦呀!子孙不孝……”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诉,咒骂起孽子恶媳。
“王奶奶,有话好好说嘛,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儿子不孝,媳妇又虐待你,可是你也要想一想,并不是每个人都对你很坏,起码我有心要帮助你啊,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让你生活好过些。”至少住得安全,有口热汤喝。
“你走开,不要管我,就让我自生自灭吧,你们对我好的目的只是想赶走我,别以为我会傻傻的上当!快走,不然我用石头丢你……”这里才是她的家,谁也别想来抢。
“王奶奶……”
忽地,一块黑不溜丢的物体朝她扔来,岳冬希本能地一退,狭小的空间加上久蹲脚麻,她一个踉跄往后跌去,圆翘的屁股重摔在地。
但这还不是最丢脸的事,她感觉自己好像坐到什么会动的东西,她眼带不安地往下一瞟,一只男人皮鞋就在臀下,铁灰色的裤管包裹着有力的腿。
“呃,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先道歉准没错,出手不打笑脸人。
“社工小姐,我们真有缘呀!又见面了。”她可真有趣,小小的身子像蓄着用不完的精力,眼睛总是这么清亮有神。
浑厚的低沉笑声在头顶扬起,背脊一僵的岳冬希很辛苦地抬头一望了“大……大熊?!”
好一座大山……
“我哪里像熊了,你严重毁谤我的形象,赶快睁开你有瑕疵的大眼瞧瞧本人,高大威武,玉树临风,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男人。”他可是炙手可热的抢手货,多少女人抢着当候补女友。
“极品?”他在说笑话吗?还是自信心过剩。她面露忍耐的斜瞄他一眼。“秦先生,不介意拉我一下吧。”
“秦先生是我老爸,他作古很久了,你要找他大概要再等个六、七十年。”一说完,他自觉幽默地哈哈大笑。
香蕉你个芭乐,讲什么冷笑话,真难笑。“你要我掷茭问看看他要不要上来一下吗?”她撇撇嘴,没好气的说。
闻言,他微楞,接着仰头大笑。“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是一副落难模样,我要改行当救难英雄了。”
秦弓阳伸出长满厚茧的大掌,轻轻拉起没什么重量的小家伙。
说不上是为什么,一瞧见她就想笑,心情感到特别愉快,好像一只走失的小野猫又让他找着了,忍不住想逗逗她,看她张牙舞爪的弓起背喵喵叫。
“那叫不幸的巧合,我可没被人救的习惯。”她是伸出援手的工刀。
岳冬希颇有微词的喃咕两句,没想到一时的倒霉模样被人瞧个正着,而她还好死不死的跌坐他脚上,真是尴尬得教人无地自容。
说实在的,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真有点不痛快,上一回他才抱着她闪开大明的攻击,甩沙包似的轻松自在,一手环抱,一手还能摆平冲上来的小萝卜头,让她平白欠下一个人情。
这回更糗,她几乎要以为老天故意捉弄她,让她三番两次在同一个男人面前丢脸。
“一次叫巧合,两次叫缘分,我一共救了你两回,你要怎么报答我?”这回光线充足他可总算能好好打量她,阳光下,白宫的皮肤透亮水嫩,衬着那两丸乌亮的眼珠和红润小嘴,像尊洋娃娃似的,她似乎比他印象中好看。
外型粗旷的秦弓阳有着长年日晒的勋黑皮肤,一口白牙闪闪发亮,他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帅,而是结实健壮,衣服底下的贲张隐约可见,和岳冬希的嫩白娇柔一比,那是黑与白的强烈对比,一个是棱角锋利的巨石,矗立悬崖边,一个圆润如鹅卵石,静静躺在清澈溪流底,由着流动的水洗刷,形态十分鲜明。
“喂,施恩不望报没有听过呀!况且这点举手之劳也好意思开口,你到底从哪冒出来的,阴魂不散。”她打个略嚎,暗时一声“孽缘”。
秦弓阳不气不恼地笑着一揉她看起来很好摸的头发。“兴师问罪是我的权利,我才要问你为何侵入私人土地呢,你正踩在我的地盘上。”
她没好气地一瞪,不客气地拨开他胡来的大手。“这是你的地盘?”
“差不多,目前归我管辖。”他扬手一比,挖土机、水泥搅拌机轰隆隆地作业着,一搁一个钢筋正被切割。
“噢,你是盖房子的?”看他的穿著打扮,应该是坐办公室的主管。没有工人会穿西装、皮鞋到工地做事,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
“小小建筑公司而已,混口饭吃。这是我的名片。”说起经营多年的“天地建设”,他脸上不无骄傲之色。
“天地建设”是一家独资创立的建筑公司,举凡办公大楼、出租式公寓到大型社区,承揽过的工程多不可数,风格独树一格,口碑一流,信誉卓越,在业界颇受好评,品质更是好得没话说,从不偷工减料。
宁可少赚一点,也不盖会害死人的房子。这是“天地建设”秉持的原则。
不过在公司草创期间,这项原则让秦弓阳的父亲秦华山吃了不少苦头,曾经一度资金不足而周转不灵,差点宣布倒闭,只因他要求用最坚固的建材,不肯降低品质将就次好的。
那时他靠一位重情重义的朋友卖掉上亿土地资助才得以度过难关,顺利推出令人抢购一空的新屋,“天地建设”的声势也跟着水涨船高。
可惜风光没几年,秦华山便因车祸意外而魂归西天,把当时扩张过快而导致欠银行贷款的烂摊子留给儿子。
接手“天地建设”时,秦弓阳还不到十八岁,一些恶劣厂商和不良员工欺他年幼,佯称他父亲生前欠下货款及薪水未付,纷纷上门求价,甚至欲强行拍卖公司好瓜分利益。
一开始,他信以为真,打算卖掉秦家资产好偿还欠款,幸好父亲的好友出面,替他挡下贪婪的对狼,并告诉他如何应付眼前困境。
早期他挑过砖头、扛过沙,事必躬亲的跟着一群工人打拚,身先士卒地博得他们的尊敬,这才收拢人心,顺利扛起父亲留下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