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偷看也不行?」
小红啼笑皆非地睇向她。
「姑娘也未免太小看堂主的警戒了,要是被发现,那可不是道个歉就能了事的喔。」
「别被发现不就得了?」继续不负责任地怂恿:「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会发现啊。」
「我说啊……」小红没好气地看着她那莫名兴奋的表情。「要是真有那么容易窥视,这座双龙堂也早就易主了吧。」说那什么天真话!
「真的不行?」若冰不由得露出满脸失望。
「绝对不行。」小红摆出一副没得商量的态度。「更何况,那里也不是奴婢能够接近的地方。」她可不希望因为好奇而赔上自己的一条小命啊。
闻言,若冰忽然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怎么了吗?」怎么这样看她?
「小红,你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吗?」她的表情充满不解。「难道,你从没想过要离开吗?」每每思及此,不知为何总觉得有股没由来的异样感梗在她的胸口无法化去。
为了一个无从改变的意念,终其一生束缚在原地动弹不得……
蓦然间,记忆深处的风雪毫无预警地自脑海中突地扬飞,像是有什么被挑动了似的,一股冻人的寒意自心底倏然窜起,令她忍不住抱紧双臂。
「离开?」专注于斟茶动作的小红没察觉她的异状,迳自道:「如果姑娘指的是『外出』,有需要采买用品时,奴婢也是会申请许可出门的,并不是如姑娘所说的从没离开……姑娘?」
「嗯?」若冰脸色略显苍白地抬起头,朝她虚弱一笑。
「怎么了?有哪里不适吗?」小红连忙上前检视她的情况。「还是今天的茶点不合胃口?」
「不,我没事……」
「您怎么会冷成这样?」一触及她那近乎无温的肌肤,着实令小红吓了一跳。「快!别待在外头吹风了,咱们进屋里去吧!」
怎么会这样?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何况今日阳光和暖,没道理会突然受凉啊!
「不,我真的没事,别担心。」若冰连忙拉住慌乱的小红,安慰道:「我只是……大概是因为想到了讨厌的事,所以突然觉得反感……」
「那也不该会这样……」小红顿了下,诧异道:「姑娘想起什么了吗?」终于有恢复记忆的征兆了吗?
相较于小红的振奋,若冰只能无奈苦笑。
「不是,只是隐约有这种感觉而已。」一种她也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是吗?」这下换小红失望了。「真可惜,奴婢还以为姑娘的病情终于有所进展了呢。」
若冰尴尬地笑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开口:「小红,你说你有到过双龙堂外头?」
「咦?」话题骤转,令小红的思绪一时跟不上。「喔,是啊!奴婢是有外出过,并不是如姑娘所想一直待在这里头的。」
闻言,若冰的眉头猛地一皱。
「大熊男骗人!」
「呃?」小红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堂主又说了什么不负责任的话吗?
「他骗人……」若冰表情阴郁地喃喃自语。
他一直都在对她说谎。
小红没出门过是骗人的、要带她出门是骗人的、要让她见秋姐姐是骗人的、说不会再回到山上也是…
咦?
倏然一怔,脑中再度回到一片空白。
她刚才,似乎想起了什么。
冰冷的山巅、苍茫的风雪,还有……
每次见你,都是你独自一人无助的在哭泣……
一纸不见实现的约定,将她束缚在那座冰封的山巅之上,被遗留下的孤独与恐惧无从倾诉,只能持续累积堆叠,日复一日不停蚀刻她的理智,直到再也无法承受……
沉潜在记忆深处的强烈孤寂感毫无预警地席卷而来,诱发出她心底那股莫大恐惧——
「姑娘!」耳边乍然传出小红的惊呼声。
若冰乍然清醒,茫然望向一旁惊慌失措的小红。
「……咦?」
议事厅里,两个对峙的身影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龙堂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庄主,何出此言呢?」
「你别装蒜了!近日来我白然庄的各地产业一直遭人蓄意破坏,却始终查不出幕后主使,能够做到这等不留把柄地步的人,除了你双龙堂外不做第二人想!」白长天重重一哼。「枉费你我合作多次,竟敢如此对我,难道你双龙堂的信用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白庄主言重了。」龙耀矾倒是处变不惊,神色自若道:「双龙堂向来以情报买卖营生,与白然庄名下的各个产业毫无利害关系,龙某有必要多此一举自找麻烦吗?」
「哼!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双龙堂更是其中之最,天晓得你是否拿了谁的好处,存心与我白然庄作对!」
「白庄主,您说这话可得凭良心啊。」龙耀矾笑睇怒气冲冲的白长天。「无凭无据的指责,可是有失公允啊。」
「龙耀矾,你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敢做不敢当吗?」
龙耀矾徐然半敛眼睫。
「非我所做之事,若是硬要栽我头上教我认罪,还请白庄主先提出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才是。」
「这……」白长天顿时吐不出个屁来。
他只是直觉这一切应是双龙堂在从中搞鬼,偏偏就是苦无证据。
今天这一趟来,原也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这姓龙的会不会一时大意脱口认栽,说不定自己还能借此趁机大捞一把……现在看来,他似乎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倘若白庄主给不出个令人心服口服的理由,那么,龙某是否能将白庄主此举视为蓄意栽赃呢?」龙耀矾脸上的笑容依旧,语气中却充满了不容忽视的威吓。
瞥见那对黑眸中一闪而过的算计,白长天顿时心头一跳,连忙压低姿态。
「是、是老夫搞错了,说的也是,龙堂主的行事原则向来是有目共睹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在背后捅人一刀的小人行为呢!今日是老夫一时糊涂,这才造成错误判断,还望龙堂主别见怪才是。」犹豫了会儿,随即硬着头皮续道:「话说回来,前些日子老夫曾派人前来拜访,不知龙堂主可否见过?」
「哦?有这回事?」龙耀矾似笑非笑地睨向他。「龙某没听人提起,白庄主可确定他平安抵达双龙堂来了?」
「这……龙堂主没见着吗?那、那就当老夫没提过、没提过……」白长天嗫嚅道,额际微微冒汗。
那人,是他砸了重金从暗市雇来的密探。因为听说对方擅长变装潜入机密重地窃取情报,这才让他甘心掏钱聘雇,岂知对方收了钱,却一直没有回报任务进度,不知是卷款潜逃了,抑或是……
白长天悄悄举袖抹去脸上的冷汗。
这双龙堂是一把双面刃,要能与之交好,便可不愁各种情报来源;但若欲与之为敌,那可就得三思再三思了。
照这样子看来,也只能继续静观其变了。
「是吗?」龙耀矾敛眸淡笑。「那么,倘若白庄主没其它要事的话,就恕龙某不送了。」
看着那头老狐狸诚惶诚恐的离去,龙耀矾的目光随即淡瞟向身后。
「怎么了吗?」会无视禁令、擅自从秘道进入偷听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果不其然,自后头走出的正是隼卫,然而他的神情却有着不同于以往的慌乱。
见状,龙耀矾不由得面色倏沉。
「发生什么事了吗?」
「请堂主速至清风院。」平静的声调夹杂着不知所措的忧心。「寒姑娘的状况……很不对劲。」
闻言,龙耀矾猛一瞠目,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外奔去。
第8章(1)
疾步赶到清风院,只见小红正六神无主地站在屋前,直到看见他出现,这才像是见到救星般地松了口气。
「堂主!」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这……奴婢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不安地望向紧闭的房门。「奴婢无法靠近……」
龙耀矾眉头猛一皱,不由分说直接推开门——
「等等!堂主……」小红来不及阻止,一股寒气顿时自开启的房内逸散而出。
龙耀矾微地一顿,随即道:「你先离开吧。」
「咦?这……」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小红,只能眼睁睁看着房门存她面前合上,将她隔绝在外。
站在前厅,龙耀矾打量着那股犹如荡漾在天然寒洞般的冷气,没有狂风吹雪,只有源源不绝的寒意,以及一声声若有似无的模糊呜咽……
他缓步走向内室,发现床上有团巨大的被蛹正一颤一颤地抖动着。
哭声,正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若冰?」他小心翼翼地呼唤道。
哭声骤停,被蛹也停止了颤动。
「你怎么了?」他一边询问,一边缓步靠近。
「别、别过来!」被蛹里传来模糊不清的喝阻声。
龙耀矾脚步微停,接着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直来到床边。
「若冰?」他坐在床畔,伸手轻抚那团被蛹,再度轻唤了声。「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