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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那日子一点也不恰当!”

  “怎么说?”

  “呃啊……”她想得快脸皮抽筋。“那天……大家尽忙着看月亮,哪有闲情办婚嫁!”

  元卿慨然一叹,笑得甚是无奈。“那你说,哪天比较合你意?”

  “好像……都不是很满意……”

  “你最不满意的应该是这桩婚事吧。”

  小舞顿时像鲠到鱼刺般地张口瞠眼,吞吐不得。

  “你若想取消这门亲事,尽管直说,千万别勉强自己。”他温柔至极地悠悠抚慰着,仿佛生怕伤了她脆弱的心灵——

  天晓得,她的神经简直比紫禁城大梁还粗,完全不知道脆弱二字是啥子玩意儿。

  “和你成亲,是希望你幸福。你若有丝毫勉强,那这门亲就结得太残酷。与其伤你感情一辈子,不如悬崖勒马,一切就此打住。”

  “可是……事情都成定局了再反悔,你不会很没面子吗?”

  “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回没面子了。”

  元卿凄美的淡淡笑容,将小舞钢铁般的意志融为一江春水。啊……她这个白痴,她怎能忘记禧恩曾如何辜负他的诚恳提亲与殷殷等待?

  “你不要这么快就泄气嘛。”她焦急而热切地鼓励着。“成亲这事我又没经验,每个日子看来看去都差不多,所以才拿不定主意,绝没有嫌弃你或反悔的意思。”

  “是吗?”

  “当然!”看到他眉心舒展的怡然,她更加努力地打包票。

  “那咱们就别拖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好。”

  “八月十五中秋成亲,你觉得如何?总比教你这个月就做鬼节新娘来得好吧?”

  “没错没错!”她其实才不在乎什么鬼节不鬼节,可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管他人节鬼节麻花结,都好。

  “那么,咱们得快点把老福晋的信给拿回来。”

  “啊!”她都忘了。

  “就以七月底为限吧。”

  “什、什——”

  “我相信你定会尽力办妥这事的。”他以全然信赖的诚挚双眸深深凝望,纯真得令人感动。“你怎可能让我筹备了大半天的豪华喜宴却因你奶奶没拿到信就不许你出阁而让我枯守洞房成了个娶不了新娘的悲惨男人呢?”

  “呃呃呃……”这种下场的确太壮烈,元卿这般尊贵优雅的公子哥儿哪承受得住。

  再说,元卿又是当日解救她脱离窘境的恩人,她怎能恩将仇报。

  可是……

  “事情真有这么急吗?”逼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元卿深深靠入椅背,无奈地缓缓吐息。似在沉思,又似在发怔,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反应。

  “元卿?”

  “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不得不急。”

  “你最近好像常讲这句。”

  他蓦地绽开迷人的浅浅笑靥。“小舞果然细心。”

  “是你家人在逼你成家对吗?”

  “不尽然。我所谓的时间不多了,是指我的大限将尽。”

  “啊?”她皱起莫名其妙的小脸。

  “两年前,我帮朋友占卜出征的吉凶,无意中卜出了自己的大限。也就是我今年的岁数:二十八。我没法可想了,所以想试试汉人冲喜的习俗,看能否度过这个劫数。”

  语毕,元卿淡漠地合眼静坐,哀愁的容颜揉人心肠。

  可惜,这招对小舞的粗壮神经起不了多大效用。

  “这事我好像早就听过了。”她认真地攒眉甩指,用力回忆。“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你为征西大将军占卜讨伐准噶尔之行的那次吧。你卜出的那位将军会死于他当时的岁数:二十八,就建议他娶妻冲喜,而他也果真娶了个蒙古格格为妻,现在两人幸福美满地长居边关,戍守西境,对不对?”这在京中曾是家喻户晓的浪漫传奇。

  元卿转了转精溜的俊眸,不动声色。

  “你搞错了啦,那是你帮别人卜的命,不是你的。”

  “呃,是这样的。”他悠然换了个更安适的坐姿。“那次我卜出的是两个人的运势,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你说的那个征西大将军。”

  “两个人的命运都会死于二十八岁?”巧得太不像话。

  元卿耸肩挑眉。“天意难料。”

  “是喔。”她对他投以高度怀疑的斜眼。那副小大人样,逗得元卿忍俊不住。

  她就知道,他一定又在胡说八道,捉弄她为乐。

  “这事你听过就算了,可别告诉任何人。”

  “免得笑死他们是吗?”

  他只是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这两年倒真的变得好奇怪。”

  “知道自己的死期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吧。”

  “那你还笑!”

  “不然怎么办,要我哭吗?”

  “你是说真的还说假的?”害她开始发毛了。

  “当然是真的。”呵呵。他舒坦地展扇轻摇,一副惬意的调调。

  小舞向来禁不起玩笑,加上元卿这一搅和,就算这段纯属瞎说,她还是不敢不信。

  “小舞——”他绵绵长长地笑吟着。“别忘了,七月底以前,不管什么美人计、离间计,你都得快点替老福晋拿回东西喔。”

  “我、我知道啦。”

  “否则我们就成不了亲,冲不了喜。到时……”

  “怎样?”她战兢地吊起大眼。

  “就只能请你到我坟上多烧两炷香了。”

  “呸呸呸!”她气恼地大骂,“开什么混帐玩笑!”

  “不是玩笑,我的生死就握在你手里。”

  他突然逼近的凌厉笑眼令她心头一慑。虽然她觉得他只是换个方式要她别再磨磨蹭蹭,但这种忌讳的借口依旧令她毛骨悚然。

  “那你之前向禧恩提亲,也、也也是基于同样的原因吗?”

  “她有她的立场,不能等同比较。”

  哦,好深奥的回答。“但是禧恩好像对你是真心的,上回来向奶奶拜师学礼时,一说到你就哭得好伤心。”

  “伤心人别有怀抱。”

  “啊?”

  “就是说,人家哭的理由,不一定就是你以为的那个。”

  “喔。”可是禧恩明明就很喜欢他呀。“我觉得你对禧恩不太友善地。”

  “希望我也对你不友善吗?”他弯着勾魂的笑眼。

  “不、不不希望。”

  “那就别再跟我提到她。”

  “喔。”她丧气地垂头。“我只是想——”

  “你只要想你该做的事就好了。”他笑容可掬地柔声堵死她的路。“顺便也该想想你身为主人的本分。”

  “什么本分……”当她顺着元卿的手指朝外望去时,眼珠子差点滚出来。“凤、凤、凤恩?!”

  “还有禧恩。”元卿好心提醒她凤恩以外的存在。

  凤恩一脸杀人德行地狠瞪元卿悠哉的告辞笑靥,禧恩则一脸心碎而又依依不舍地痴望他飘逸的背影。把禧恩交给老福晋调教礼仪后,凤恩一把抓过小舞,粗鲁地直接拖往屋外荒凉的废荷塘边去。

  “你跟元卿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我、什什、哪个……”看到凤恩刚怒的俊容,她心都飞了,脑子一片糊烂。他今天看起来好帅喔,沉重起伏的结实胸膛更是让人呼吸困难……

  “就是那封信!”

  小舞给他这一吼,震得眼冒金星,也因而拼凑回些许思绪。

  “信?信怎么了?”

  “说什么那是给我的情书,结果只是场骗局!”

  “我、我哪有骗你,那本来就是封情书……”不过是她奶奶当年退还给他爷爷的。

  “既然是情书,为什么里头是张藏实图?!”

  她给凤恩吼到傻了。“藏宝图?”

  “有人会在情书里头涂鸦吗?”亏他还暗暗赞许过她别出心裁的点子。

  他在说什么呀?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藏宝图的事,你还装傻不嫌装得太迟了?”他恶狠狠地钳着她的下颚切齿低咒,但小舞不惧反怒。

  “那本来就是封情书,只是我不能告诉你那是谁的!至于什么藏宝图之说,简直是鬼扯!那封信里哪有什么宝好藏?!”藏的不过是两个老人家的秘密恋曲而已。

  “噢,那真是好极了的王八借口。请问,如果那真是情书,你又何必用偷的?”

  “我我我、我哪有偷?我只是偷偷摸摸地进去放信!”

  “你又何必要我把信还给你?”

  “因、因为我发现你根本不喜欢我!”

  “我想我也不曾隐藏过这事吧,还轮得到你那会子才发现得了吗?”

  惨了,这谎言简直愈补愈糟糕。

  “你那天根本就是潜到我房里偷东西,那封信也根本不是你要留给我的什么混蛋情书,而是你不小心掉在我房里的赃物!”

  小舞在他的连连重炮轰击下,炸成了脑袋空白的废人。

  给他知道了。她竟在自己最不想泄底的人面前露出最狼狈的模样:她是贼,一个偷窃不成又不断说谎的贼。

  或许赶快把奶奶要她偷信的真相抖出来,他就不会这么鄙视她了。可是那样教形象完美的奶奶以后怎么做人?总不能为了她的面子就去丢奶奶的面子吧?

  她该怎么办?

  小舞这副呆相,在凤恩眼里正是所谓罪证确凿、无所遁形的罪犯末路之写照。他早知道爱新觉罗这一支派生的女人全是混帐,可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就混帐得如此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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