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言下之意,倒是已经信了她七八分。”赫连远闻言笑了笑,倒是没什么不愉快喻的样子。
“将军和草儿姑娘是否真为旧识,小人不敢断言,但她确实是个好姑娘,若将军无心,何不和她把话说开,让她早日断了这个念头?”
不然迎她进门也未尝不可,反正他看这两人处得也挺好,有几回他特意在他们下棋时端茶送点心过去,还瞧见赫连远用前所未见的温柔眼神看着低头思索的草儿姑娘,让他的鸡皮疙瘩就像院子里的落叶一般掉了满地;而且连将军都没察觉自己的“真情流露”,否则一旦知道自己这股肉麻劲儿,恐怕第一时间就抬手自插双目,戳瞎这对莫名含情脉脉的眼珠。
“我还以为你要建议我干脆将就着娶了她呢!”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何总管的心思,赫连远随口应了一句,似笑非笑的脸上看不出说这句话时究竟认不认真。
“将军……”何总管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挥手的动作阻断。
“没事,我自有分寸。”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赫连远拍了拍何总管的肩,转身往后院走去。
第4章(1)
虽然他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何总管的感受他却也不是不明白。
草儿和过去那些借故攀关系的人确实有些不同,比起“将军”这个身分,她似乎对赫连远这个人更加关心;尤其自己隐瞒身分、假装是赫连远派来照顾她的副将,更是理所当然的承受了她更多好奇的追问,然后在听他说起一些无关紧要的日常小事,或是战场上的英勇表现时,无论事情大小,只要和赫连远有关的,她总是听得津津有味,嘴边还有止不住的笑。
这样一个把他看得这么重的姑娘,赫连远实在很难讨厌得起来……
尤其一开始她对自己还存着几分防备,但是来看了她几次之后,她也渐渐的卸下心防,见到他就像只小狈儿似的扑迎过来,小脸上的单纯大眼与信赖笑容都闪闪发亮,让他除了良心不安之外,同时又有一种奇怪而复杂的滋味。
她究竟是真心高兴见到他这个人,还是期待着自己为她带来“将军”的消息?而他现在这又是在想什么?难不成是在吃自己的醋吗?
赫连远皱着眉头走进院子,一边在心里纠结着这个可耻的问题,一边莫名其妙自己干嘛为了这件事而困扰不已。
“草儿?”
手里拎着几样在路上买的小点心,回过神来的赫连远在空荡荡的院子里东张西望,却始终没见到那个一个多月前被自己捡回来的“娘子”。
那个总是忙不迭的跑来迎接自己的姑娘,现在人在哪里?终于等得不耐烦所以离开了?还是说……她发现她要找的赫连远亲手设计了这场骗局,所以愤而出走?
被这些猜想惹得莫名烦闷,赫连远正打算让何总管去找人,却听见院子角落传来一阵细碎声响,走过去一看,正好和那个攀在树干上的姑娘打了个照面。
“啊……怀德,你来啦!”没想到自己这副模样会被他瞧见,草儿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傻笑着打了招呼。
见她笑咪咪的唤着自己的“化名”,赫连远方才以为她已经离开而抽紧的心才刚舒缓下来,却又立刻被她的惊险动作给惹得狂跳起来。
“你这是日子过得闷了,想当猴子来换换口味吗?”他皮笑肉不笑的瞪着她,显然对她的高难度表演不怎么捧场,“没事爬这么高做什么?”
“就是有事才爬的。”察觉他的不悦,草儿有些委屈的瘪瘪嘴,掏出怀里那只死缠着自己不放的猫儿以示清白,“我看它上了树却下不来,叫得可怜兮兮的,所以……”
“这点事犯得着你亲自爬上树吗?这里的下人都死光了不成?”见她脚下一滑,娇小的身躯差点就坠落而下,赫连远心里更是又急又气,“还不快下来!”是想吓死谁才开心?
草儿小心翼翼的低头探了探,“你可以帮我拿把梯子来吗?”果真是上树容易下树难,也难怪猫儿要叫得这么惨烈了。
“你刚才怎么就不记得要拿梯子了?”
“我小时候常被赫连远带着爬树,想说这只是小意思,没想到爬得比我想象中的高了点……”原以为宝刀未老,结果早就生锈了!以后得多练练。
赫连远听得是又好气又好笑,他小时候会做这种蠢事?不会是她以为“本人”不在面前,所以乱编来唬他的吧?
只是……看着她攀在树上的模样,他脑中却蓦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有个小女孩泪涟涟的缩在树枝上不敢动弹,树下的少年拍胸脯保证自己会接住她,诱哄着让她跳下来;但是下一刻,少年却在接着了小女孩的同时踉跄的退了两步,一时重心不稳跌在地上,额头往旁边的石头重重的磕了一下,让他顿时满面鲜红,耳边则是女孩惊恐的大哭声……
这是什么?是被他遗忘的过去吗?那个少年是他?那……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女孩会是……
赫连远用力眨了眨眼,挥去那些猜测,重新将心思放回树上的“母猴子”,“你跳下来,我接着。”他带了点试探的说道,猜想如果她真是那个小女孩,会不会对这件事带了阴影?
听他这么说,草儿果然立刻把头摇得像要掉下来似的,说什么也不肯,“你帮我找梯子吧!不然……我慢慢滑下去,你先去旁边喝茶等我。”
“谁有那个耐心?”谁知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会不会就刚好掉下来?
赫连远嘴里嘀咕着,手脚已经利落的攀上了树,等到终于和她平视,先是伸手捏了她鼻头一把以示惩罚,然后才揽着她的腰,一提气便轻巧的跳了下来。
待她站稳之后,他才有些不舍的放开自己的手,让这个令他心神荡漾的柔软身躯离开自己的怀抱。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像是要掩饰心中的不自在,赫连远恶声恶气的啐道,本来还想往她额上狠狠的重弹一记以兹教训,但手都伸出去了却又实在舍不得,只好往她头上乱揉一通,藉此发泄心里的余悸。
草儿涨红着脸退开两步,像是对两人之间的亲密有些别扭,呐呐的道了声谢之后,便低头瞪着自己怀里那只故意装乖的罪魁祸首,忍不住也伸手往它头顶揉了几把,板着脸娇斥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原封不动的将那句骂给送了出去。
见她这模样,赫连远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草儿抬起头与他笑着对望了一会儿,一股羞涩猛地窜上心头,让她又仓皇的低下头去。
她在干嘛呀?怎么会因为他的碰触和笑脸就乱了手脚,一颗心在胸口跳得像见到主人的狗似的,又激烈又兴奋,让她又羞又慌,一时之间竟无法直视他。
就算他对自己温柔照顾,那张俊朗英挺的脸也常让她有种亲切的熟悉感,但他毕竟是赫连远的属下,她怎么能对他心动?她不是这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啊啊啊啊啊……
想起那个至今仍然没来见她的赫连远,草儿的心沉了沉,躁动的心绪也缓和许多。
“……赫连远今天也没空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亭子,草儿撑颊看着他将带来的纸包摊开,露出一些果子、点心,闷闷的开口问道。
“将军很忙的。”赫连远随口应了一句。
又是这千篇一律的回答,草儿小脸一垮,伸手轻轻戳着桌上的果于,无精打采的轻道:“他是不是不想见我……”
听见她的低声哀叹,赫连远脸色未变,只有眼底闪过一丝暗光,随即伸手拿过那颗被她戳着玩的果子,在袖子上擦了两下便塞进嘴里咬了一口,“为什么这么觉得?”
“我待在这儿都已经一个多月了,再怎么忙也不至于一点点时问都抽不出来吧?”草儿低下头,一张小脸埋在臂弯里头,将她柔软的嗓音捂得都模糊了,“他是不是生我的气啊……”
他挑挑眉,有些好笑,“没这回事。”他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将军说你要是等不得了,可以留个落脚处,待他日后放了假就去找你,不必在这里干耗着。”
“那多麻烦啊!而且……”她也没其他地方可去。草儿硬生生的吞下这句话,脸色却忍不住垮了下来,“他要是不想见我就直接跟我说嘛!还连累你这阵子三天两头就要跑来陪我,将军可以这样当的吗……”
没想到她的埋怨竟然是在为了自己抱不平,赫连远听得啼笑皆非,同时受到责备和关心,感觉还真奇怪,除了高兴和……吃味,还有些陷入困境似的焦虑。
虽然两人现在相处融洽,但草儿的口风比他想象的要紧,他常有意无意的探听她的出身、经历、和赫连远之间的交集等等,可无论他如何迂回探问,她都只是模糊带过,小心翼翼的不愿多谈,更别提那件“重要的事”,她更是坚持只能告诉将军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