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水需要用动力移往高处,还需要利用机器才能制造出这种效果,绿建筑只要用到电,我都觉得很不环保。”假装没看见他的笑容,灿蔓有条有理地陈述。
“怎么说?”他继续望向她,黑眸里有着赞赏。
“你知道K吗?”出乎意料之外,她突然丢出这个问句。
瞿苍弈感觉内心像猛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随即镇定心神,态度自若地点点头。
“K在‘世界前卫艺术建筑大会’也有展区,虽然我还没看过,但已经从网络上跟国外报导知道很多关于他这次设计的重点。”
“喔?”他挑眉失笑,露出更感兴趣的表情。
“你应该亲自过去看看,保证值回票价。”她对他强烈建议道。
瞿苍弈感到有些啼笑皆非,他居然被人建议去看自己的作品?
“我会的。”但奇异的,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K在做这些设计时,会尽量考虑到电的问题,你知道他设计的‘零碳室内恒温水循环系统’吗?”
注意到她说这些话时双眼闪闪发光,他不自觉屏住呼吸。
“略有耳闻。”他有所保留地响应。
“那你知道他不用任何电,光是利用水在屋里的循环系统,就可以制造出永远的二十七度室温吗?”她越说越兴奋了。
“嗯。”他淡淡地答腔。
“对我来说,那才是真正的绿建筑。”她毫不掩饰自己对K的欣赏。
“所以这里的都不算是?”他的眼神转趋严肃问。
灿蔓的眼神闪烁着淘气,直率的说:“当然也算,但是比起K,还差那么一点。”
“你好像很喜欢K。”他突然微笑起来。
“不是喜欢,是崇拜。”她纠正。
瞿苍弈低首望着她脸上兴奋又钦慕的表情,心中忽然五味杂陈起来。
“他……他本人听到一定很高兴。”不妙,他开始觉得情况有些失控了。
“应该不会。”她摇摇头。
她又知道他不会了?他为此感到好笑。
“你大概不知道他有多低调,据说至今没人看过他,任何报章杂志甚至都不曾刊登过他的真名或是照片。”
“也许他是个怪人?”听见她是真的崇拜自己,瞿苍弈莫名感到心满意足。
“怪人又怎样?”灿蔓很自然地跳出来,为自己崇拜的偶像说话,“我非常喜欢他的作品。”
“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为什么会先过来这一馆?”
他的嗓音轻柔沉稳,让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也许该有所保留。
“因为我家总编说这一馆的建筑师瞿苍弈先生今天会过来这里,要我想点办法逮住他,问他一些问题好做采访,谁想得到他老人家突然改变主意不来了,要不然我真的很想去看K的作品。”她难掩心中的沮丧说。
“老人家?”瞿苍弈伸出手,摸摸自己的下巴。他是老人家?
“这只是一种尊称,不是真的说他很老。”她解释,奇怪地瞄他一眼。
“你没先弄清楚受访者的背景吗?”
“我一定会,否则怎么访问?只是我有一些原则。”
“喔?”他用眼神鼓励她说下去。
“不问八卦和私事,尽量不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我想要让读杂志的人知道某个人的专长或成就,而不是某个人的私生活,除非受访者自己主动谈起,否则我不会主动问。”
“我以为记者都爱挖些有的没的。”
“我不是记者。”见他挑高双眉,她才露出微笑补充回答,“我只是一个写文章刊登在杂志上的人。”
瞿苍弈凝视她脸上自信又骄傲的微笑,心神蓦然一动,开口说:“已经中午了,我们要不要去法国馆吃双胞胎主厨—— ”
“瞿苍弈先生!”
就在他刚提出邀请的下一秒,一群人突然快步朝他们的方向移动,领头的“世界前卫艺术建筑大会”总召集人掩不住一脸兴奋的喊。
瞿苍弈先生在这附近 要命!
灿蔓微微瞠大水眸,快速往四周打量一圈,直到一群人停在他们面前,热情的大会总召集人亲切朝她身边的人伸出手时,她还不敢相信刚刚跟自己扯半天的男人,居然就是瞿苍弈本人!
看着他被众星拱月般,她终于发现自己丢脸丢大了,居然在被誉为“建筑界的莫扎特”的他面前班门弄斧。
瞿苍弈一面冷处理突如其来的欢迎人潮,一面仔细观察她的反应,见她先是愣了一下,眼神快速在他跟总召集人身上来回打量,过一会好像终于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后,马上板起脸孔。
“你就是瞿苍弈?”灿蔓听见自己说话的语调异常冰冷,随即紧咬下唇,努力压抑体内逐渐鼓动的情绪。
“我是。”瞿苍弈朝总召集人做了一个手势,请他稍等一下,然后转过头,准备专心应付她抛过来的所有问题。
他很清楚自己最好从这一刻开始小心应答,否则她很可能从此把他打入地狱,列入谢绝往来名单。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事实上,他正想多了解她一点。
“你是瞿苍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表明身分?”
看着她力持平静的小脸,他看出她一双亮灿的水眸正跳跃着火花。
“因为我想听到你对这些作品真正的看法。”关于这一点,他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就算这样,你也不能骗我!”她最痛恨别人把她当成笨蛋一样戏耍。
“我没有骗你。”发现她眸中明显的防备,他为自己辩解。
“你没有?”她的语气里充满质疑。
“我只是没有一开始就自我介绍。”
“所以是我自己笨?”她紧紧闭上眼睛再张开,拚命要自己保持冷静。
“我没有恶意。”他再次表示,不安的情绪开始在心底翻搅。
“我知道你没有恶意,我说了,是我自己笨。”灿蔓压抑地低喊,两人方才互动的记忆像根针不断刺痛她。
难怪他对这些作品会如此了如指掌,甚至在她问他意见时,还说出那么棒的点子。
回想一下自己说了什么,她居然建议他去开一间绿建筑公司
老天,他一定觉得她简直白痴得可以!
他真的很过分,这样戏弄人令他觉得很有趣吗?他甚至说K也许是个怪人,这是他全程中最恶劣的一点。
他又不认识K,凭什么说K坏话?
“给我机会表示歉意。”没料到她会这么生气,事实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在乎她的怒气。
“好。”她深吸口气后说:“你让我拍张照。”
“工作?”他微蹙起眉。
“这是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她没忘记自己现在站在这里是为什么,如果不是为了工作,难道是专程来让他消遣?
“好。”
他一开口答应,身旁所有认识他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眼前的人是那个最痛恨别人拿他外形大做文章的瞿苍弈吗?
从不接受记者专访,除非必要否则绝不公开露脸的瞿苍弈,居然答应让一个女人帮他拍张照?
灿蔓快速完成工作,尽管气他气得牙痒痒,依旧发挥专业精神,把他拍得帅翻天。
但一拍完照,她恭敬地道过谢后,便毫无留恋转身就走。
瞿苍弈没有试图追出去,因为就在身边的人再度将他团团围住时,他终于想起她究竟是谁了。
第2章(1)
这女人是少数令他感到佩服的杂志记者之一,文字犀利却不失厚道,对于艺术有相当独到的见解。
尤其五年前的那件事之后,他对她的评论更加在意。团队的一个错误换来一个伯乐,他认为很值得。
五年前,K团队将他一件半成品当成已完成作品发表出去,当时那些艺评家居然还大放厥词,说这次的作品延续以往,仍是令人惊艳万分,这类的狗屁鸟话搞得他心情大坏,足足半个月没办法进行任何创作。
只有她,在杂志上写出“该作品创意十足,但完成度并不高”的中肯评论,直到看过她的评论后,他才终于又重新踏进工作室。
杂志上,在那一串文字旁边有一小张她的照片,很模糊,而且发型跟眼镜也都很拘谨,不像她本人这么活泼、聪明,又充满女性独特的魅力。
“帮我查羽灿蔓现在所属的杂志社,还有她老板是谁。”今天挂断电话后,瞿苍弈换上简便的休闲服,打算到上海街上去转两圈。
电梯门向两边滑开,宽阔的饭店大厅全貌映入他眼帘。
他转身走向大厅门口,对一路上许多女人朝他抛来的媚眼,统统视而不见,直到迎面而来的一抹倩影吸引住他目光,“羽灿蔓。”
灿蔓神色疲惫的背着相机,另一手挂着一个大皮包,原本累到抬不起来的头闻声瞬间抬高,疑惑的左右张望,直到看见挺拔英俊的他时,她目光一定。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瞿苍弈自信地笑了下,朝她大步走过去。
“嗨。”
又是这种令人心跳加速的笑容。
灿蔓索性假装自己眼瞎,没看见他脸上足以引发女人心脏病的微笑,跳过打招呼直接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