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女人移情别恋,要由旧情人身边奔向新爱人怀里。
男人哇的一声痛哭流涕,试图将裙带捉得更牢更紧,天真的以为如此做,就能不让天仙般的女人随浪飞去。
「果、果然是他!你怎能跟跟跟跟他——我我我我哪里比不上他——」
女人始终淡漠的芙颜,因接下来的话语,增添一抹漂亮晕红:
「荣哥哥又俊又温柔,待我极好,舍不得我吃半点苦,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怜惜我、宠爱我,我会爱上他是天经地义、无法自制的事儿。」晕红迅速退去,美丽脸庞恢复先前的淡然,「反观你,动不动便哭死觅活,毫无男子气概,亏你还是龙子,半点『龙』的威风凛凛也没有,荣哥哥都比你更像!你……有没有去问过你爹娘,出生时是不是报错孩子,错把龙虾当龙子?」
好狠,这句话,完全打趴男人的尊严,嗯……所声无几的尊严。
延维踏出情侣退散楼,轻盈身子在楼外峰墙上坐定,乍闻女人之言,飞扬的细眉,讶异挑起。
龙子?
她看也不像。
狻猊的几名兄弟她见过,没见过这一只,想必是其他海域龙王之子。原来龙子性情千千万万,不是每只都英挺潇洒、神勇俊美,也有这种怯怯乔乔、唯唯诺诺、相貌平平的龙子。
「敏敏……你怎么这样啦」男人泪,大颗大颗往海里融。
「你又哭了!好烦好烦,我最气你这副窝囊样!」女人嫌恶抿唇,这回手脚并用,手拉裙带,脚踹男人哭皱的包子脸,终于狠狠扯回裙带,也一脚将男人给踢离自己,她嗤声,旋身,跑得飞快无比。
「敏敏——」男人手脚胡乱挥舞,想挽住女人衣角,无奈只握着她远去后所残留的白沫泡泡,啵啵啵啵,一颗颗在他指掌内无情消散,如同此段恋情无疾而终。
男与女,何者心狠?
她见过男人抛弃女人时丑恶的嘴脸,将女人自头到脚,唾弃得无一可取;也见过如眼前的「敏敏」一般,嘴吐狠言,眼神似冰,一心只想奔往新欢的女人。
男与女,先收回感情的人,最狠。
女人远到已经瞧不见娇影,留下男人孤伶伶呜咽大哭,对比凄惨。
「敏敏——」他还在哭喊,一时半刻里没有停止的迹象,泼洒的泪水,将海水弄得更咸涩。
那哭声,延维听得恼怒,冷冷开口打断。
「为那种见异思迁的女人哭,你的泪水未免太不值钱。」
男人双肩一抽一抽地,泪眼朦胧,寻找寒嗓来源,好半晌,仰头看见石峰天然形成的洞穴上,坐着一个比敏敏美丽,也比敏敏方才狠心离去的冰冷神情,更加冷艳的女子。
「你、你你懂什么?!敏敏是我心肝!失去她我好痛!」呜呜呜呜……
「你的心肝,明明包在那副皮囊里,,失去它们,就不说痛字可以简单形容。」连命都没了才是。
「你不懂我对敏敏的爱!少在那里说风凉话,我不需要你关心,我只要敏敏,我不能没有她,没有她我会死,我真的会心痛而死,你根本不知道我多爱多爱多爱她——」男人哭着向她叫阵。
关心?谁呀?是你吵得我不能睡觉,我才降贵纡尊站在这里,施恩地跟你说上几句话,否则你以为我很闲吗?!丽颜上的寒霜,越凝越厚,真想干脆用言灵咒杀他,干净了事些。
她不信天底下有谁,身旁失去某人,就悲痛到活不下去。
没有这种感情,没有。
她爱极了她阿娘,阿娘死后,她不也坚强活下来,就算只剩独自一人,她没想过寻死,从来没有。
区区男欢女爱,这个人不愿意爱你了,找下一个便好,没必要为了谁要死不活,弄得半点尊严无存,那人也不会因此回心转意,重返身边,不是吗?
「没有她你会死?」延维玩味复诵,美眸微眯,更显媚丝,红唇笑弯飞扬,只有完美弧形而无实质笑意。「我真想见识见识,没有她,你会死,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少?……你,可以死给我看吗?」
她说。
一字一句,都是言灵。
男人错愕止哭,难以置信天底下……竟有如此狠毒、冷血却惊艳漂亮的女人,见人伤心难受,不安慰便罢,还落井下石——
真的有!
眼前活生生就有一个!
延维笑得更艳美,牡丹一般的国色天香,娇娇补述:
「你放心,你若死,我也不会让那女人与她口中的荣哥哥双宿双飞,没道理只有你一人痛苦,要嘛,三个人一块受罪才公平。在临睡之前,拿他们两人当乐子,玩够了再睡!」重点是吵她睡觉的人,不单男人一只,那女人也得算上一份,她延维不会重男轻女,仅让男人承担罪名,她两人全不放过。
「呀?」
男人傻愣愣,只来得及看延维往敏敏离开的那方向,腾飞而去,一眨眼功夫,什么也瞧不见。
事情,发生在延维策动言灵,沉睡于贝蚌大床的半年之后。
盖起蚌壳的软床世界里,不知晓外头风雨欲来的隐隐浮动,言灵带她进入了甜美的梦境内,梦里,无忧无虑,没烦没恼,全填满她喜爱的事物。
忧虑的是龙骸城主厅间,某几条伫立的身影;烦恼的是主厅龙椅上,无言以对的海底龙王。
「二哥,节哀……」龙主上有兄长几名,分掌东西南北海,他统领四海,地位高出一些。以君臣论,他是君,兄长是臣,以辈分论,他还是得卖自家兄长一个面子,好声好气喊个二哥,况且二哥独子方殁,做人爹亲的脾气暴烈、态度强硬、口无遮拦,一进龙骸城就翻桌踢椅,也是可以原谅的嘛……
西海龙王厉眸森寒,布满数日未眠的鲜红血丝,龙首人身,那双龙眼又凶又狠,扫向只会口吐安慰虚词的弟弟时,偌大鼻孔,浓重喷吐戾气,呼呼作响,声如飓风。
「老夫不是要听这些废话,这趟前来,希望龙主帮我儿云桢一件事!」西海龙王说起话来,极似狺吼。
「二哥请说,云桢是我侄儿,我为人亲叔,义不容辞!他有何遗言交代,我替他办到!」龙主情意深重,拍着胸口,啪啪有声。
「听说你家狻猊修炼言灵术?」西海龙王直问。
「是呀……劝也劝不听那种小鼻子小眼睛的歪术,学来干嘛呢?」龙王对此事也埋怨过,不过……这跟他短命的侄儿云桢,有何关系?
「我儿云桢,正是死于言灵。」西海龙王咬牙道。
龙王一惊,立刻脱口:
「不关我家老五的事!狻猊不可能去杀云桢!他们是堂兄弟,自小在天池一块长大,相亲相爱又无冤无仇,再说云桢也比不上我家老五聪明可爱又有女人缘,我家老五根本连嫉妒或吃醋都免了,干嘛杀害云桢——」
「老夫没说是狻猊杀的!」西海龙王喝住龙主那番非常无心,但确实在贬损人家宝贝独子的言论,龙牙磨咬,咯咯响亮:「修过言灵术的人不多,老夫想从狻猊口中问些端倪,看他是否有其余同修言灵的师兄弟,一个个去找,一旦查出凶手,非得替我儿云桢报此夺命之恨!」
龙主松口气,还以为二哥是上门来寻仇的哩。
「五龙子在城里么?」龙主问向左右,得到下属点头回禀后,差人去唤狻猊过来,等待的须臾片刻,他请自家二哥冷静落座,喝口茶水先。
西海龙王并无喝茶兴致,僵坐在椅上,面色难看,良久,才沉沉自言:
「我儿云桢死前,形销骨立,整整瘦去两大圈,只剩层皮……包着骨头,我去仙山求灵药,喂一颗吐一颗,他什么也吃不下,什么也不要吃,成天就是掉泪,那模样根本已是失心疯,死时……那颗心,糊碎的像团烂泥,天底下没听过那种怪病,我怀疑是咒术所致,深入追查,这一查,在云桢身上,发现言灵术的残留——到底是何种深仇大恨,要如此折磨我儿?!老夫决不轻饶!我要将那人撕成肉条,千刀万剐,削肉剔骨,再拿他去喂鲨鱼!也让他尝尝,云桢三魂七魄支离破碎,再也聚合不了的绝望!」重重一掌,拍碎椅旁石几。
狻猊悠哉入厅时,所见所闻,便是这一景、这一吼。
「云桢死了?」狻猊讶然问。那只总是傻傻弱弱,动不动就哭天抢地的龙子堂哥……挂了?
「唉。你坐,你二伯父有事问你。」龙主同情二哥白发人送黑发人
「欸。你坐,你二伯父有事问你。」龙主同情二哥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想想云桢很是乖巧贴心,虽在众龙子中不算出类拔萃,倒没惹过啥大错大非,对长辈客客气气、温温驯驯,没想到寿命如此短暂……
「我方才听见了,二伯父是要询问言灵之事?」狻猊坐在花贝岩椅上,与西海龙王面对面,不待人提,径自问道。
「你告诉老夫,你还认识哪些会使言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