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间,他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也长大了许多……
「所以就因为我跟于燕是双生子,依照惯例,只能保住其中一子,娘不舍便带着我出宫,而于燕留在宫中。」于翼消化了父亲的话之后,直截了当的问:「爹,你就是这个意思吗?」
于皜点点头,看着于翼清澈的眸光,不由得心虚了起来,「爹知道这不公平,你明明也是皇子,但是却——」
「没什么公不公平,」于翼打断他内疚的话,「老天爷这么安排,肯定有祂的打算。对爹和娘来说,最重要的是让于燕和我都活下来,当年我们谁也没有因为这荒谬的传言而枉死这就够了。」
于皜嘴角扬起,为儿子的懂事感到欣慰也不舍。
于翼看着父亲眼神的转变,他明白了爹与娘亲的无可奈何,所以更不会令自己的情绪成为他们心中的痛,他大剌剌一笑,抚着下巴,爽快的说道:「爹啊!想不到娘凶归凶,倒挺伟大的。」
这是实话,当年他娘亲为了保住他一条小命,可是甘冒大不韪,一个不好可能连自个儿的命都赔上了。
闻言于皜无奈的望着这口无遮拦的儿子,「别说你娘凶,让她听到,少不了又是一顿打。」
「从小打到大,我习惯了。」转头看着沉默的于燕,看着他眼底闪动的向往光芒,于翼问道:「你很想见娘吧?」
于燕先是一楞,低下头,没有答腔。
于翼看着他,奇异的察觉了孪生兄长那无言背后的苦涩、伤感。他压下心中的难过,用爽朗的声音道:「爹啊!若你要说不公平,对于燕才是真正不公平,虽然你不常来看我,但至少我知道爹长得啥模样,但于燕却连娘都没见过!」
他侧着头对着于燕笑开了一张嘴,「我告诉你,虽然咱们的娘凶巴巴,但是她很会弹七弦琴,唱起曲儿来还真有那么一回事,长得还算好看,不过这是当然的,若她长得不好看,爹也不会看上她。」
「小子!」于皜无奈的斥了一声。
于翼哈哈大笑,不再客气,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爹,让燕燕出宫去见娘吧!」
燕燕?!于燕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于皜的反应也没好到哪里去。「让燕儿出宫?!」
「是啊!去跟娘相处,虽然娘当初舍下他是百般无奈,但还是欠了他一份母子之情,现在开始弥补也不算太迟。」
这孩子……听到于翼的话,于皜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欣慰。
「那你呢?」于皜苦笑着问,「你又有何打算?」
「我代替他待在这里啊!」于翼耸了耸肩,不是很认真的回答,「反正我们长得那么像,谁搞得清我是不是燕燕,对了,燕燕,当太子应该挺好玩的吧?」
于燕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好玩,要学的、要读的东西太多,烦得要命!而且母后娘娘——她当然不是咱们的娘,她是皇后,硬要我称她母后,她常找我麻烦,我讨厌她,很讨厌、很讨厌。」
听到于燕的话,于皜一脸错愕,这孩子一向懂事,从不抱怨,但今日……
于翼搔了搔头,「听起来好像真的挺烦的,不过——算了,看在你是我兄弟的分上就交换一下吧!那个什么讨人厌的皇后就交给我来对付,你出宫去找娘玩。
「我先提醒你,娘虽然还不错,但可没你想像中的温柔,动不动就会打人,你别被吓到。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玩个几天就得回宫跟我换回来,不然穿帮了,我不怕没这条小命,只怕咱们两个到时候都会被娘狠狠抽藤条,成了对难兄难弟。」
于燕用力的点头,终于,他有机会飞出这华丽的宫殿了。不过他看到一旁沉默的父皇后,压下了心中的雀跃,看着于皜,等着他首肯。
于皜沉思着,虽然他心中对两子相换有所迟疑,但是于翼的话也有道理,想起霓儿,这些年来,在宫外照顾于翼,但还是心悬在宫中的于燕,每每看到她眼底那抹轻愁,他总感到心隐隐作痛,或许让他们母子相见之日到了吧……
抬起头看着这对等着他答案的兄弟。虽是双生子,但或许是天性,也或许是因一个生养在宫内,一个生养在宫外,所以造就了全然不同的个性,以于翼的性子,让他留在宫中与那些复杂情势周旋也未尝不可,于燕就让他出宫去过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好。」于皜同意了,对于燕说道:「下朝后,父皇就派魏隆送你离京去见你娘亲,出宫之后,你可得凡事小心。」
「谢谢父皇。」于燕激动的眼眶盈满泪。
看着他的模样,于皜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心中满是不舍与歉意。
他们这对父子是情感泛滥,一旁的于翼则是跑来跑去,东摸西摸的没片刻安静,别看他外表看似天真,他的脑子早就开始转动了起来。
敢欺负他爹娘和哥哥——这些人全都等着瞧!
他的眼底闪着精明的眸光,他会好好的玩玩,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第12章(1)
十年后
「皇上,你该管管你的好太子!」费竹青在宫女的随行之下,进了御书房,随意一礼就迳自坐到一旁,不客气的开口。
于皜连分心抬头看她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年来,只要费竹青没回国丈府里去,他耳根子就别想清净。
虽说一国之母时不时就出宫于礼不合,但是如果她待在宫里就只会一天到晚找麻烦的话,他还真巴不得她回娘家去就别回来了。
「太子又出宫去了。」费竹青啐道:「也不想想自己都已届婚配的年纪了,还整天像个孩子似的跟着太监玩耍、不学无术,动不动就带着几个贴身侍卫出宫,这是成何体统?」
又出宫?!于皜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真是越大越不把他这个当爹的给放在眼里了。
从他答应让他们对调身分之后,他们三天两头就换来换去,弄到后来,连他有时都搞不清待在宫里的到底是于燕还是于翼。
尽管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俩这样玩着也没出什么乱子,而宫雪霓奇异的似乎也没有发现他们父子三人的把戏。既然霓儿没开口多说什么,宫里内外看起来也依然一片祥和,他这个当爹的,为了他们开心,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们去吧。
「皇后不也三天两头出宫吗?」于皜淡淡反问。这女人还真是有嘴说别人,没眼看自己。
费竹青的脸色微变,「妾身可是回国丈府!」
于皜的嘴一撇,没有再多说。反正费竹青开心去哪就去哪,他也不在乎她回国丈府里是要做什么,反正她出宫,自己除了耳根清净,他要见霓儿也方便多了。
「皇后难道没派人跟着太子,看看他到底出宫做什么吗?」于皜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费竹青的脸色微变,说到这个她就一股气,她爹实在是养了一群饭桶,每次都把人给跟丢,她真不知那个看来不知长进的太子爷有什么能耐可以把派去的人耍得团团转?
「妾身母仪天下,怎么会管这等无聊小事?」费竹青不屑的回道。
于皜讽刺的轻哼了声。
费竹青对他的一脸讽刺视而不见,迳自说道:「国丈该有跟皇上提过太子的亲事吧?」
「嗯。」于皜随口应了一声,手上这份摺子就是国丈所呈上的,看得他心烦。
这是一门所谓的娃娃亲,在于燕年幼时便定下,当年这门亲事由费态文主导,他答应是迫于无奈,而这个对象的身分太特殊。
当年他还是皇子时,率军进攻西方大汉,攻占数个部落,还手刃其中一回部大汗,平乱后,改扶植其战败投降的次子为新主。
对于朝廷,于皜立下战功,平了战乱,举国爱戴,但对家破人亡的回部人而言,那场战争带来的却是洗不去的耻辱,只是在情势比人强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臣服。
过了些年,各部休养生息,日益强大,蠢蠢欲动,似有入侵之意,于是当年国丈便以两邦和平为由,希望于皜令皇子与其联姻,成为儿女亲家。
这原本无可厚非,但于燕这未来妃子的亲爷爷可是死在于皜手下的,又加上于燕自幼温文儒雅,娶个异族女子为妻,于皜怎么想都不妥,只是碍于费态文势力强大、手中兵马众多,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这门亲事,打定主意过几年再想办法推托。
可后来每每提及,费态文只要一句君无戏言,于皜就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只是一拖再拖,转眼之间,两兄弟大了,也到了婚配的年纪,这事看来已到了不能再拖的地步。
「皇上,」费竹青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啊﹗」
「等朕问过燕儿吧!」
看着于皜冷淡的态度,费竹青气得牙痒痒的却只能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