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炎雨阳讶异,为什么她看不见的他的好,旁人却都瞧得清清楚楚,难道她真是被愤怒给蒙蔽了双眼吗?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其实……真的很好。
以往,她总认为他的好都是演给旁人看的戏,可如今静心一想,不禁觉得越来越奇怪。
目光冷不防瞄到被置于几上的琴,她想起他要送个琴给她,还得想方设法找理由,就怕她知道是他送的会不收……她也知道,他其实不需要这么做的。
可不需要做,他却做了?为什么?
他是真的……很在乎她吗?
这样的想法窜过脑海,令炎雨阳宛遭雷击,整个人僵住,分毫动弹不得。
如果他是真心在乎她,那么,她这些年来的所做所为岂不可笑?
其实,在她的心底深处,知道自己也是在乎他的,就是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才不能容忍他对她的感情有一丝一毫的算计。
“当然啊,你知道以姑爷现今的身价,有多少人巴望着能延揽他去做总管事吗?”田娃抬起下巴道。
在那些豪门大户的眼中,眼光独到的炎家女婿根本就是只会下金蛋的金鸡母,光看那缪夫人如此不顾脸面地前来要人,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了。
“真是这样吗?”炎雨阳喃喃问,望着田娃的眸光有怀疑与不解,这些事或许是田娃夸大了吧。
“当然是这样。”就怕自家小姐不信,田娃只差没拍胸脯地保证,继续说道:“前几日我上街,还听人家说京城高大人遣了人来,想要重金聘请咱们姑爷到他府上做事,月例分红还随他开价呢。”
原来缪成载事业已经做得十分成功,这么抢手了吗?
“还有,听说不少千金小姐们也都眼巴巴希望能和姑爷成亲,即使只当个偏房也没关系……”
田娃扳着手指,一古脑地将缪成载的丰功伟业全数出来,听得炎雨阳心中既惊且愧,背脊甚至泛起一阵寒凉。
如果他早已成就了这一番荣景,她又凭什么指责他妄想攀上她这只身不由己的假风凰?
她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啊!
田娃那一句句对缪成载的称赞犹如当头棒喝,让炎雨阳整个人都傻住了,顷刻间,她几乎被一股排山倒海的羞愧给淹没。
她霍地站了起来,不再犹豫的往门口急步走去,平时炎家大小姐的优雅与庄重在这个时候全都被她抛到脑后,她满心满脑的只想立刻见到缪成载。
至少,她欠他一句道歉。
见主子仓惶离去,这回田娃倒是连拦都没有拦,她想,小姐这回终于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吧?
呵呵,回头她可要好好向姑爷讨个赏,姑爷向来大方,红包铁定很大包。
炎雨阳站在松林院门前,怯生生地像是个做错事的三岁小娃,不再理直气壮的她,竟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缪成载了。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是他负她,所以将他的好全都视若无睹,只当那是一种他心虚愧疚的弥补行为。
可到头来,她发现自己根本才是那个最愚蠢的人,在她还弄不清状况的时候,他已然为她做了那么多。
解姐姐说的对,她真的后悔了,却不知道会不会醒悟得太迟?
“怎么来了?”
缪成载漾着一抹俊逸的笑容,终于发现傻愣愣站在院外的炎雨阳,看到她的出现,他眸中闪过一丝欣喜,不过态度却没了以往的热络。
他淡淡扬声招呼,然后就静静地凝视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等待着。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等了好半响,确定他完全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后,炎雨阳只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这儿也算得上是你的院落,何必这么客气?”
她跟着微笑,眼神一黯。他脸上依然是俊逸的朗笑,以前她总觉得好刺眼,此刻却只感到很疏离。
为什么?是因为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主动关怀她了吗?
一阵惊慌蓦地涌上心头,她觉得他的疏离,代表着他即将远去。
心中惊疑不定,她慢慢地跟在他身后进屋,整个人显得郁郁寡欢。
第6章(2)
见她缓慢步行,他也不催促,径自率先进屋,并且替她斟了一杯茶水。
她总算踏进了门坎,却是直勾勾地望着他,这是自两人三年前那一回谈话之后,她头一次这么认真地瞧着他。
她瞧着他的眉、瞧着他的眼,再望向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发现原来这一切自己并不陌生。
即便这几年她故意不看他、不理会他,他的脸庞却早已在多年前就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不曾或忘。
“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事找你。”他望着她说,眼神不再有任何波涛,有的只有令人心惊的平静。
好陌生的眼神……看见这样的他,炎雨阳的心蓦然往下沉,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快速向四肢百骸蔓延。
“我……”她张口欲言,却不知道从何开始,这些年的隔阂,让她竟无法在他面前畅所欲言了。“你的伤好些了吗?”最后,她满腹求和的言语只能化作一句不轻不重的关心。
缪成载笑道:“好多了,早不碍事。”
之前伤成那样,本来就是他一手计划的,如今他不想再装了,因此只要勤于上药和喝药自然好得非常快,他这副在街上打滚过的身体并没有那么虚弱。
“你来,只是特地关心我的伤势?”他盯着她再问。
太熟悉她的一切,所以此时她脸上的犹豫与惊惶皆落入他幽深的眸底,想来这丫头大概已清楚自己感情的归向。
只是很可惜,他现在无法响应她,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去处理。
打从那日缪夫人来过后,他就费了一番心思去打探,这才知道原来现在的缪家早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甚至不需他出手,不用太多时日它自己就会败亡。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缪成载更担心的是一旦缪夫人被逼急了,绝对会不择手段地将炎雨阳当成箭靶,或是威胁他的利器。
而正因不容她有一丁点的闪失,也深恐护她不周全,所以他已经决定了离去。
“我……有话跟你说。”炎雨阳深吸口气道。
她该对他说对不起,更该低声下气地求他原谅她的任性与无知,她居然傻得完全无视他的付出,一径认定他另有所图。
要不是最近发生一连串的事情,让她彻底惊酲,她不会察觉自己变成了个多么残忍无情的人。
有所图又如何?他就算在图谋自己想要的东西时,也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更不曾破坏炎家的利益,反而全力护卫着她、帮助炎家,让她过着安逸的日子。
说到底,欠的人是她啊!
“说吧。”他耐性十足,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我……”她该怎么说呢?她的脑袋、她的心此刻都乱糟糟的,千言万语恕况却找不到一个开头。
“既然你说不出口,不如就换我先说吧。”瞧她为难的模样,缪成载一如以往地为她解了围。
“好,你要跟我说什么?”炎雨阳对他投以感激的一瞥,心更暖了。
以前只晓得仇视他,如今她才知自己错得离谱,没想到如今他竟还愿意处处为她着想,她的心顿时掀起一股喜悦之情。
他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眼神一如往常般专注,可她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个给你。”终于,他慢条斯理地伸手入怀,抽出了一封信然后交给她。
不解地接过了信,她并不急着打开,反而朝他问道:“这是什么?”
“你一直想要的东西。”
她一听,心倏然一紧,冷意蓦地从脚底开始往上爬,握着信的手颤抖着,甚至连想要打开的念头都没有。
他……想放弃了吗?
果真如众人所忧心的,他打算回到缪家、继承缪家的一切?
“不打开来看看?”见她久久没有动作只是发着呆,他只好开口提醒。
“我……不想看。”她心慌乱的狂跳着,即使努力隐忍,一抹泪光还是忍不住地浮现。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心绪,可惜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心头的恐惧还是牢牢地攫住她。
“信,我等会再瞧,我想先说完我要说的话。”害怕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想要说的,她力持镇定,急忙表示。
“好,你说吧。”
“缪哥……对不起。”
再多的话语也比不过一句真心的抱歉,炎雨阳开门见山的三个字,换来了缪成载的挑眉不解。
她难得破天荒主动来找他,而且还开口说对不起?
以往那些对他的敌视与憎恶呢?发生了何事令她有这么大的转变?
但对于她的异样,他选择不动声色,先安静的听她说。
“我知道是我不该误解你,将你的好心全都当成驴肝肺……”懊悔的眼泪终于一颗颗坠下,炎雨阳一边认错一边哭得像个孩子。
见状,缪成载想也没想的起身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厚实的手掌在她哭得一抽一抽的背脊上轻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