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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掌柜闻言,颔首抱拳退了下去。

  她又转向莫二爷,有礼询问:「二叔,晚些沁儿再给您及二婶敬茶,可以吗?眼下这状况,我还是得亲自回娘家一趟,同我爹爹商议租船借人之事比较好。」

  莫二爷觑着她的果断神态,竟有些不安。

  她……是莫太夫人亲手调教出的人啊……

  暗暗抑下不安,莫二爷掀了掀唇,冷声道:「咱们可不奢望能喝到少夫人奉的茶啊!」

  乔沁禾怎么看不出二爷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暗地里他或许恨她恨得牙痒痒呢。

  「二叔,这是礼俗,按例得遵,只是状况紧急,还请二叔、二婶海量包涵。」

  虽然知晓她是莫太夫人一手培训的人,但没瞧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莫二爷失望到了极点。

  但乔沁禾说得诚诚恳恳,他若不接受又显得小肚鸡肠,于是他撇了撇嘴,假意说:「去吧,敬茶这种小事,怎么也不比铺子里的事重要。」

  「谢二叔包涵。」

  乔沁禾急急福了福身便退下,心里却是苦恼不已。

  今日是归宁日,她非但没和丈夫一起回娘家,还带了一个小麻烦回去,不知道爹亲会不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呢。

  乔老爷一见女儿归宁回门,心里欢喜,但不见女婿,一张老脸瞬时拉下。

  「那臭小子没陪你回来?」

  她虽然也恼莫封骁,但用「臭小子」来形容她的丈夫实在太过了吧?

  「爹,什么臭小子?女儿嫁的这个臭小子,可是袓先爷爷们为女儿挑选的对象啊!」

  乔老爷不理女儿的抗议,依旧板着张臭脸,忿忿地问:「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让那个臭小子忙到要你自己拎着两坛酒回来见你老爹?」

  即便不确定莫封骁有什么重要大事,但硬掰也要掰个理由不让爹为她的亲事担心,至于那酒……并不是给爹的啊!

  「他……门里有要事得办。」

  乔老爷冷声啐道:「哼!你老爹不是笨蛋,瞧你支支吾吾,就知道明里不是这么回事。臭小子,老太夫人才去了多久就肆无忌惮?他眼底还有我这个丈人吗?」

  自从爱妻去世后,他把宝贝女儿宠上心头,虽说这门亲事是长辈订下来的,但莫封骁在女儿归宁回门这日给她受这委屈,教他这当爹的怨气难咽啊!

  「爹,女儿知道您心疼女儿,但为人妻子也应该体恤、包容夫君,感情才能走得久远。何况,旧俗也得视状况决定是否依行,否则岂不显得迂腐、古板了?」

  闻言,乔老爷心头无限感慨。

  他这个女儿私下虽然不规矩,却也懂事得令他心疼,加上嫁进莫家的责任沉重,他这个当爹的怎能不忧挂呢?

  「唉,罢了,酒拿来,让你爹消消气。」

  乔沁禾一怔,为难道:「爹,那酒……是要给涛哥的。」

  乔家虽然仅有数十艘载货大船运行,但依旧制以「玉观」、「八方」两艘主船为主,其中,「玉观号」的掌舵霍涛更是水运界的翘楚。

  听说他曾在最危险的水域撑过小筏,仅以一篙游走其间,在急流恶水中,他船行如箭,不但懂得如何躲避水中暗石、恶浪,胆量、气力、经验及其敏捷身手,更是让同行望尘莫及。

  没人知道像他这样不羁的好手,为何要隐身在乔府水运,当个小小的掌舵人?不过与他有关的传闻皆是前尘过往,她所知道的霍涛是个风流不羁、脾气豪爽的怪人。

  她想将莫府此次至湖州运货的任务托付与他。

  乔老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涛哥?哪个涛哥比你爹大?」

  「霍涛,咱们『玉观号』的掌舵。」

  乔老爷拧着灰眉,不解地问:「你做啥请他喝酒?」

  「莫府有批货要赶在年关前出,但是陆路方面出了点状况,女儿才想请涛哥替我走这一趟货。」

  乔老爷脸色一沉。「有女儿像你这样吗?归宁不是回娘家陪爹吃饭喝酒尽孝道,反是回来借宝?」

  霍涛是乔家水运行的宝,虽然行事不羁、难以管束,但水性佳、知天文、懂各运线水域,是个难得的人才。

  乔莫两家既然结了亲,互有往来不是难事,但回娘家头一日,女婿不见影,女儿开口不是问候关心他这个爹,教他如何不心酸?

  「爹,铺子里临时出了状况,我也没办法啊!」

  「要借人,行,叫你夫君亲自问我。这两坛酒我代霍涛收下。」乔老爷命人接过女儿手中的两坛酒,态度坚定。

  乔沁禾头痛地看爹亲坚持的态度,真是两难、三难了。

  莫封骁根本不管莫府事,又怎么会为了走这趟货,向爹开口借人呢?

  「爹,您这不摆明为难女儿?现在莫家是由女儿当家啊!」

  「我当然知道莫家今时今日是由你当家,但才头一日便不见女婿陪你一同回门,你要老爹如何相信他会善待你?」

  这句话深深撞入乔沁禾心扉,漫起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第6章(1)

  日落西山,晕染暮光的金色薄云将水边苍穹缀得万分美丽。

  此时,「一气门」的教拳气师授课后便聚在议事大厅,继续讨论拳谱编收事宜。

  虽是将至用晚膳时分,但厅里因为众人心无旁骛而显得格外静谧。

  蓦地,门扇被推开的咿呀声打破过分沉寂的氛围,厅中众人直觉望向声音来源,接着有志一同起身抱拳道:「师父。」

  关显通手抚灰白长髯微笑,视线落在莫封骁身上,微微一怔。「你……今儿个怎么会回来?」

  乍见师父的反应,忆起晨时守门小厮、师兄弟们见着自己的反应,莫封骁怔然深思片刻,忽地发出一声惊呼。

  他终于明白为何一整日总觉得自己处在一种说不出的莫名状况中。

  他竟然忘了,昨日他和乔沁禾成了亲,今日按旧俗,他该备妥礼陪新婚娘子归宁。

  瞧这时辰,一天都过去了,她心里做何感受?会怨他、恼他吗?

  他愈想愈是愧疚,并非有意要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只是多年来,他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加上太奶奶心疼他自小失去双亲而放任他,他根本无须向谁交代自己的行踪,才会犯了如此离谱的错事。

  「不是吧?三师兄……你……真把这么重要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有人忍不住开口,不敢相信众人推崇敬慕的三师兄,竟也会有如此平凡的一面。

  大家以为莫封骁只是未把妻子搁在心头,原来他竟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勉强应付了爹,乔沁禾赶紧让彩荷再去买了两坛酒,才带到乔府位在京城渡头边的水运行。

  天色渐暗,水边寒意更胜,约一里外的岸边停泊着数十艘船只,工人们正准备收工用晚膳。

  众人一见着乔家这昨日才刚出嫁的大姑娘竟出现在此,愣了片刻才问安。

  「霍涛在吗?」

  「涛爷应该是在渡头边看潮流吧?」

  乔沁禾颔了颔首,往工人说的方向而去。

  她自小爱到渡头边看一艘艘满载各种货物的船只划破水面、缓缓驶来的情景,在晴日时、雨时、黄昏时皆有不同风情,总教她深深着迷。

  渐渐长大后,爹亲却以她是黄花闺女为由,禁止她再到渡头边赏景了……

  敛了神思,她在渡头边瞧见霍涛高大健硕的身影,开口唤道:「涛哥!」

  霍涛是在五年前聘进乔府,那年她十多岁,他刚进水运行没多久便被她缠上,终于应她的要求,偷偷带她到渡头看船。

  霍涛不拘礼教,与她性子里的叛逆十分契合,自此两人结为好友。

  一张深邃俊朗的脸转向她,眸光一定,他皱眉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她晃了晃手上的两坛酒,笑得格外可人。「当然是替涛哥送酒来。」

  霍涛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相信这昨日才出嫁的小姑娘,会特地在归宁回娘家时为他送上两坛酒?

  他半开玩笑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眼便被识穿,乔沁禾尴尬地红了脸。「怎么这么说呢?」

  「说吧!」

  「我想请涛哥帮我到湖州走趟货,这货需赶在年关前回到京城。」

  他低吟,算了算时间,不假思索道:「太赶,不接。」

  早料到他会拒绝,乔沁禾又说:「涛哥腰腿劲健、胆大心细,是咱们最好的舵手,我相信你若愿意接下,时间不是问题。」

  「这倒是实话。」霍涛受用地大笑。「妹子,要我替你走这一趟,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他充满各种可能的话,让乔沁禾的眸光顿时一亮。「只不过……什么?」

  「把这一坛酒干了,我就接。」

  「涛哥……我的酒量……」

  朝她摊开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喝也成,这一趟船,撇开你给老爷的租银不说,我要这么多。」

  「五十两?」

  睨她一眼,霍涛咧嘴笑了笑。「呵,你真爱说笑。」

  乔沁禾不确定地问:「五百两?」

  她倒是没料到霍涛会狮子大开口,莫府不是没银两可付,但他开的银两还是太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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