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应该给她拍拍手?这个女人怎么有那么多花样呢?没有走出民宿的大门,她还是有办法给他“惊奇”。他对她扬起眉。“你在树上干么?”
“虽然这里的风景很美,可是待太久了,总是教人不安,我需要你帮个忙,伸出手接住我。”
“接住你?”
“对啊,因为我不敢下去。”她努力的挤出笑容,虽然怕得要命,还是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很勇敢的样子。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那你干么爬到树上?”
“我刚刚不是说了,这里的风景比较美吗?”跟民宿老板娘聊了一会儿之后,爬上高处一览远方美景的念头就跳进脑中,然后什么也没想,就展开行动爬到树上了。看了美景开心极了,可是也发现一件事——她下不去了。
“既然可以爬上去,为什么不敢下来?”
“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可以往高处,没办法往低处爬呢?想了好久好久,我得到一个结论——这不就是人的本性吗?人往高处爬不是吗?”
他差点爆笑出来,“人往高处爬”有这种用法吗?他是不是该夸她“天才”?
“拜托啦,你帮我个忙。”
“好吧,我会伸手接住你。”
“谢谢你,你把手伸出来。”见他伸出手,她说了一声“我要跳了”便纵身一跳,因为来得太突然了,他吓了一跳,不过,总算在最后一秒反应过来抱住她,可是脚步没踩稳,两个人就一起跌坐在地上。
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画面,他懊恼道:“你怎么说跳就跳?”
“你不是接住我了吗?”
“是啊,可是,你不担心我接不住你吗?”
“不会啊,我相信你。”
他闻言一怔,她怎么说了相同的话?
看他的样子,好像她天真得无药可救。“难道我不应该相信你吗?”
摇了摇头,他好奇的反问她,“你就这么相信我吗?”
“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啊。”
这个女人认识他多久?三个月?四个月?还是再久一点?
忘了,只记得在家里见过几次,可是一次深谈也没有,奶奶就向他提起结婚的事。他三十一岁了,传宗接代的责任不可以一直逃避下去,而她又是一个可以驾驭的对象,于是他答应了。
有的夫妻相处了一辈子,还不清楚对方在想什么,她对他的了解还不见多于他对她的认识,为什么她如此相信他?
“我对自己可没有这么大的信心,若非你太轻了,我一定会松开手。”
“你不会松开手,如果我太重了,你最惨被我直接压在地上。”
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还坐在地上,她连忙站起身,接著向他伸出手。迟疑了一下,他握住她,她将他拉起来,先拍了拍她自己身上的尘土,再拍了拍他身上的尘土。
“没本事从上面下来,那就不要往上爬。”
“当时没想那么多嘛!”
“你是不是不长脑子?”
“嗄?”
“不长脑子、做事单凭本能横冲直撞,所以才会不断的制造麻烦。”
“我……我只是比较喜欢率性而为。”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自嘲的翻了一个白眼,像在喃喃自语的说:“我真是瞎了眼,勇敢有两种——一种是真勇敢,一种是不长脑子的勇敢;随遇而安当然也有两种——一种是真正的恬静沉稳,一种是搞不清楚状况。”
她困惑的皱著眉。“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脑子的功能不会只是为了装饰,更重要的是用来思考。”他下意识的伸手往她的脑袋瓜敲下去,这一敲,不由得一怔,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这一刻,她仿佛又看到十四年前的石头哥哥,不禁扬起灿烂的笑容。
回过神来,他嘲弄的冷笑道:“你对自己的脑子只有装饰功能觉得好笑吗?”
石头哥哥的影像瞬间破灭,她难掩失落的在心里一叹。怎么可以忘了呢?他再也不是她的石头哥哥了……调适了自己,她强作乐观的对他扬起眉。“不错啊,我的脑子至少还有装饰的用途。”
“你倒是很懂得自我安慰嘛。”
“我喜欢乐观面对人生。”
明明是想嘲笑她,可是盈满胸口的却是丝丝柔情,不由得一阵心慌,连忙转身背对她。“你要不要到附近走走?”
“好啊,我听老板娘说,这附近有很多值得留下足迹的地方,前面还有一条小溪可以抓蝌蚪,你抓过蝌蚪吗?我很会抓蝌蚪哦……”
他听著她叽叽喳喳,竟觉得像一首动人的抒情音乐,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奇妙的平静安稳。初相遇时,误以为她恬静顺从,并没有这种感受,现在竟然……是这儿的环境让人产生错觉吧?没错,一定是如此!
可是不到一个小时之后,看著她卷起裤管,手上拿著玻璃瓶,哇哇大叫的踏著溪水跳来跳去抓蝌蚪,不时扬起灿烂的笑容对他挥手,那股奇妙的平静安稳再度流入心田。自从凌华月出了意外,他的心就被一道无形的枷锁困住了,不曾真正平静下来,而她,竟在不经意之间就将他的心从那道枷锁解放出来……他不清楚她有什么魔力,却警醒到一件事——她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你不要坐在这里,跟我一起下去抓蝌蚪。”姚以乐突然跑过来,趁著他毫不设防,将他大石头上拉下来。当他的双脚踩在凉爽的溪水之中,到了嘴边的抗议不自觉缩了回去。
她充满期待的看著他,兴奋的问:“怎么样?”
“……我的裤子都湿了。”面对她开心的笑颜,他实在没办法扫她的兴。
“对不起,我帮你卷裤管……糟了,卷不起来了!”
她没发现更糟的事,因为蹲下来,她的屁股都湿了,而他已经发现了。
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不解的抬头看他,那纯真的模样将他努力堆起来的城墙击垮了,今天他就放松心情大玩一场吧。“湿了就湿了,回民宿换衣服就好了。”
“……糟了,我的屁股也湿了!”她后知后觉的跳起来,因为动作太大,撞到他,他重心不稳的跌坐溪水之中,她因为没站稳也跟著一屁股坐下去,两个人望著对方同时一怔,接著很有默契的放声大笑。
“你变成落汤鸡了。”他突然玩兴大起的用右手拍打溪水,将水花洒向她,她转头避开,同时用两手拍打溪水向他回击,两人你来我往,像孩子似的打起水仗,越打越激烈,最后竟然纠缠在一起。
眼前的情况变得很暧昧,心跳得好快,有一瞬间,她以为他的唇瓣会落下,可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仿佛从梦中惊醒过来,慌忙拉开两人的距离。
“全身都湿答答了,还是赶快回民宿换衣服,否则会著凉。”
“喔……糟了!我的玻璃瓶不见了。”她总算记起不知道扔到哪儿的玻璃瓶。
“我要回民宿了。”他仓惶的走上岸,快步的想摆脱掉她,可是刚刚的怦然心动却依然在胸口激荡。
“你等一下啦……走慢一点,我跟不上你……”娇小的人儿不管玻璃瓶了,努力的在后面追赶,可是腿比人家短,索性放慢脚步,像个可怜虫远远的跟在后方,同时困扰的想著,为什么气氛一下子变了呢?
这是他们第三次相遇,又是相隔一个月,小平安看起来好像又长大了,可是,为什么每次出现在他面前,她总是有新的花样呢?
“你干么躲在树上?”若非他心思细腻,绝对找不到她。
“我不是躲在树上,我只是把小鸟送回家。”她指著右手边枝头上的鸟窝。
“小鸟送回家了,怎么还不下来?”
“我会怕,不知道怎么下来。”
他差一点晕倒了。“你会怕,怎么还敢爬上去?”
“我急著将小鸟送回家,没想那么多。”
他早该习惯了,这个丫头总是率性而为。“你跳下来,我会抱住你。”
“石头哥哥把手伸出来。”看到他的手伸出来,她说了一声“我要跳了”,便往下一跳,正好落在他的手上,她欢呼的举起双乎。“安全降落了!”
他吓了一跳,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你怎么说跳就跳?”
“石头哥哥会接住我啊。”
“你就这么相信我会接住你吗?不担心我失手没有接住你吗?”
“不会啊,我相信石头哥哥!”
瞪著地半晌,他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我发现你这个小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万一你跳下来的地方离我太远,我来不及冲过去接住你,你有可能摔断骨头摔断脚。”
略微一顿,她还是很坚持的说:“我相信石头哥哥一定接得住我。”
“你总是这么天真吗?”他揉了揉她的头,拉她靠著树干坐下。
她略带苦恼的皱起眉。“我不应该相信石头哥哥吗?”
“不是,可是并非每一个人都值得你信任,有些人表面看起来是好人,内心却充满诡诈,所以不管面对什么人,都要保留一份警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