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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原配皇后,通常被称为「元后」。

  乐阳的道号「元真」,其实也大有内涵,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与此同时,皇后薛珍传出喜讯,太医确诊已经怀孕二月有余了,这让整个朝廷为之欢欣鼓舞,许多大臣一直为玄昱没有嫡子而忧心忡忡,这次皇后终于有孕,忠心耿耿的老臣子们拍手庆幸江山终于后继有人。

  当然之前也不乏想借机多塞几个美人给玄昱的投机家伙,薛皇后有孕的消息就让他们不是那么高兴了。

  在汉多事之秋,乐阳宫里悄无声患地死了一个宫女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人去存意了。

  虽然,那名叫做盈袖的宫女,曾是皇帝与乐阳公主都相当看重的一枚棋子。

  ***

  金陵城郊,鸡笼山山麓,栖玄寺。

  鸡笼山并不高,只有六十多尺,因山势浑圆形似鸡笼而得名。鸡笼山东接九华山,北临玄武湖,满山浓荫碧树,翠色浮空,景色引人入胜,亦是修身养性之佳地。

  栖玄寺,因北临玄武湖而得名。

  在华夏的各种传说之中,有四圣兽,乃东青龙、南朱雀、西白虎、北玄武。玄武属黑色,主北方,是一种龟蛇一体的灵兽,象征着长寿。

  当朝皇族姓氏就为「玄」,帝袍以黑色为尊,玄昱的野心也是打过长江,统一北方,成为名副其实的玄武大帝。

  所以,景国皇朝格外尊奉圣兽「玄武」,玄昱登基之后,特意在玄武湖南畔,鸡笼山山麓,建立了栖玄寺,并亲笔题书了「栖玄寺」的大字匾额。

  玄昱烦闷的时候,就会甩开纷乱的后宫与前朝,独自到栖玄寺来散心。

  栖玄寺对于金陵城,甚至对于整个景国来说,都是个相当特殊的地方。

  此日一大早,栖玄寺前青石板铺就的平坦山路上,急急驶来一辆双马拉的清漆桐木马车,马蹄声哒哒作响,惊醒了山林中的鸟儿,鸟声婉转,山麓顿时热闹起来。

  马车在栖玄寺寺门前停下,车门打开,先是下来一名斯文俊秀的青年书生,然后是一名素衣的端丽大丫鬟,最后才有一名戴着长纱帷帽的高佻女子缓缓走下来。

  女子穿了一件素锦压边对襟褙子,月白色百褶襦裙。裙角绣着素雅的兰花草,女子行动时,裙边花草都如同带了香风。

  「小姐,原公子真的在这里吗?他不会想不开出家了吧?」大丫鬟立春有点担忧地问道。

  青年书生瞪了立春一眼,道:「多嘴多舌!」

  立春吓得缩了缩脖子,悄悄向费明兰的身后躲了一下,如今费明德的家主威严日盛,立春汉些下人越来越怕他了。

  费明兰淡声道:「原公子不是那种消极避世的人。」

  费明德点头,「对,治之兄胸怀锦绣,什么际遇都难不倒他。」

  三人说着话,步履却略带些匆促地向着寺内走去。

  他们到底还是很担心原治之的。

  栖玄寺从山下一直延伸到鸡笼山上,大殿六所,分别为大雄宝殿、观音楼、韦驮殷、藏经楼、念佛堂、药师佛塔:小殿堂更多。各个建筑都精致奢华,总共奉了十方金像和十方银像。

  栖玄寺虽然算是皇家寺院,但是皇家不来礼佛的时候,平时是对普诵百姓开放的,所以费明德兄妹才能一路走进来。

  在小沙弥的引领下,费明德三人一路走到了供奉羞普渡众生、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的观音楼。

  栖玄寺的观音与众不同,乃一尊倒坐面朝北而望的观音菩萨像,佛龛上的楹联写着:问菩萨为何倒坐,叹众生不肯回头。

  一身石青色布衣,周身毫无任何点缀的原治之正伫立在菩萨像前,望着那副对联发呆。

  此时天刚蒙蒙亮,寺庙里的僧人们刚刚起床做早课,旅居在寺庙内的游人与香客都还未苏醒,偌大的殿堂里,原治之修长的身影显得格外的萧瑟与孤独。

  费明兰的脚步一滞。

  费明德伸手拉住了立春,示意她不要跟着进门。

  立春即明白过来,很乖巧地和费明德分别立在殿堂门的两侧,当起了门神。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原治之本能地回头,目光意外地与一双略带红丝的翦水瞳眸相遇。

  原治之怔住。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喉头发干,想呼唤眼前女子的名字,却发现自己似乎在瞬间失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

  赞明兰一直走到原治之的身前,注视着他,嘴唇微微颤抖,竟也一时张不了口。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殿中的两人宛如静默的塑像。

  可是他们的眼神已经缠绵刻骨,任凭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再也不能将他们彻底分割开来。

  良久,良久。

  费明兰率先回过了神,轻轻喊道:「治大哥。」

  「明兰。」原治之的声音沙哑低沉,喉咙干渴地发疼。

  费明兰从荷包里取出那枚羊脂白玉珏,珍爱地放在手心里,看着他,轻声问道:「治大哥,不知道这枚玉珏可还能成双?」

  从原治之离开原府到现在,不过刚刚过了九天。

  消息从京城传到余姚县,她再从余姚县赶过来,这需要多匆忙?她是得到消息就立即动身而来了吧?

  千里奔波,风尘满面,眼中血丝隐隐,可是这些她都不顾,她也不问他的前程,不问他的前途,她只问他「玉珏可还能成双」?

  原治之闭上双眼,嘴唇微微颤动着,他正用尽此生最大的努力压抑那汹涌而来的泪意。

  他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一位姑娘的倾心相许?

  他又哪里值得她这样不顾一切千旱奔波?

  他之所以违抗圣旨,并非仅仅只为了他与她之间的感情,对于他这种理性至上的男人来说,爱情与婚姻永远不会是他生活和思考的主轴,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去考虑、要去做,他远没有这姑娘心中所想的那么深情、那么伟大,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

  一切,他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己。

  他的抗旨,确实有几分是为了费明兰,他喜欢这位姑娘,愿煮选择她做自己终生的伴侣,可更多得是为了他的理想,为了他的前程,为了摆脱公主的束缚和丑闻。

  与费明兰的真心相比,他所做的一切一点都不伟大,反而是这么的世俗而功利,是这么的自私而卑劣,他以前总在审视她,怀疑她这个商户女是否能匹配他这个出身世家大族的贵公子,可是现在他才知道,或许是他更配不上她吧?

  明兰,我的三分真心换来你十分回报,情深如此,你让我情何以堪?让我何以为报?

  如果遇到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

  许你终身够不够?许你唯一的真心够不够?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够不够,?

  几经周折,于此时此刻,费明兰才真正在原治之的心中落地生根,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从此以后,天下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把她从他的心中夺去抢走。

  平素冷情冷心的人,一旦真正动了情,才真的是不死不休。

  原治之,即是如此。

  ***

  「治大哥?」费明兰哪里知道他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她只是奇怪他怎么会久久沉默下语。

  原治之慢幔睁开眼,从她的手心里取过那枚玉珏,然后毫不犹豫地丢到地下,摔碎。

  费明兰瞪大了双限。

  「治大哥!」

  原治之却像失控般地突然伸手拥抱住了她,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的头埋在她的后颈处,滚烫得要灼伤人的眼泪终于决堤。

  对于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来说,被逐出家门等于奇耻大辱,几乎等于自绝前程。

  他以为自己能承受得住,可是……他原来是如此难受!

  他的生父,他的嫡母,他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们,他们对他哪里有过什么亏欠?他生母的恩怨,他却又哪里能理得清?孰是孰非,或许就连当事人都已经无法说清。

  他哪里又会真的要为生母报仇,与家人离心?

  养恩重于生恩,这点道理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嫡母郑氏从小把他养大,各种待遇都和其他三个嫡出兄弟并无任何区别,虽然态度上或许多少有点微妙,可是面对自己仇恨之女的儿子,嫡母能做到如此,又何尝不是一种无私与伟大?

  可是他不得不走到今天这一步,因为玄昱,因为皇帝陛下要委以他重任,却又必须让他摆脱强大的家族背景,只能为皇帝一人所用。

  皇帝要他做孤臣。

  皇帝之所以为皇帝,是因为从来不会感情用事,他的每一个举动往往都要达到一箭双雕,甚至一箭数雕的目的。

  玄昱要他做天下商人的总统领,要他能调动景国富商的所有钱财物资,要他用尽一切力量为前线提供军资,他被赋予的权力之大,涉及到的钱财物资之重,或许要超过了户部,超过了国库。

  江南富庶之地,向来都有藏富于民的传统,只有真正动员起这些人的力量,景国才会真的强大起来,军事力量才会获得源源不断的物质供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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