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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原治之来说,这或许是一段风流佳话,于费明兰来说,却可能成为她妇德不修,淫贱放荡的罪证。

  一名未婚的清白女子,为了自己甘冒如此大的风险,除了没心没肺之人和傻子,谁又能不承情、不感动呢?

  原治之自然明白费明兰所付出的代价,所以越看「贺神」越是着迷,心情激荡之下,忍不住双掌掌心相击,道:「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兰心熏质,玲珑诵诱,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一直偷偷观察着原治之的盈袖,闻言不由得脸色一白。害怕泄漏了自己的心思,她急忙低下头,咬紧了嘴唇,手指死死握住手心里那枚兰草荷包。

  原治之一向喜爱兰花,认为其在花草之中独得「四清」,即「气清、色清、姿清、韵清」,所以他的衣饰也多以兰草居多。

  盈袖自从跟随原治之,早己芳心暗许,为了讨好他,她便亲手给原治之缝制一些绣了兰草的随身小物,这枚荷包就是她抽空熬夜缝制的,如今只差最后几针线就可完工了,可是她却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绣了兰草荷包又如何?

  她这平庸的绣工如何与费明兰亲手培育的鲜活兰花相比?她这个身分微妙的婢妾,又怎能与皇商之家的嫡出千金大小姐相比?

  现在原治之对她就不怎么热情,等费小姐嫁进门之后,恐怕会更冷淡吧?

  盈袖纤指越捏越紧,心里满满的都是「不甘」二字。

  第6章(1)

  费氏兰苑。

  费明德的小院书房里。

  他与费明兰相对而坐,清秀小厮送上香茗之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但是立春、立夏只退守到了书房的门口,并未出去。

  虽然二人是兄妹,但男七岁不同席,他们己不能单独相处,要避嫌疑,所以就算要说心里话,也要有佣人在旁伺候,只是让他们尽量离远些,听不清楚话音就好。

  费明兰的目光倒是一直跟随着那名清秀小厮,直到他完全退出门去,再也看不见。

  费明德注意到了她目光中的审视,有点讪讪地笑说:「洗砚上次失职,被你打发去了农庄,这是刚提拔上来的洗墨。」

  费明兰眨眨眼,「长得挺漂亮的呀。」

  费明德打个哈哈,「不过尚可入目而己。好了好了,咱不说他,一个小厮而己。倒是不知妹妹此来有何贵事?」

  费明兰站了起来,皱了皱眉,在书案前来回踱了几步,看向费明德,几次欲言又止。

  费明德忍不住讶异,问:「什卜么事能让一向有话直说的妹妹如此为难?」

  费明兰低低叹了口气,道:「大哥,我接受了原三公子赠送的鹦鹉,又回赠了他一盆『鹦哥梅』。」

  费明德挑了挑眉,随即从「鹦哥梅」三字中明白了什么,先是心底诧异,随即又笑起来,他用合起来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凝神思索了一下这其中的种种关系,道:「看起来这算算是『他有情,你有意』,大好事啊!」

  费明兰却难掩下安,「未婚女子与外姓男子私下联系总是不好的,我这次是因为大哥之前提过原治之的种种,觉得他是个难得的男子,机不可失,有必要为自己的将来博一次,所以才大胆主动了一回。可是……如果万一婚事不妥呢?万一原府看不上咱们家呢?万一……我的行为被恶意泄漏出去呢?」

  费明德也有些怔忡,因为费明蕙的婚事意外顺利,让他有点大意了,忽略了许多行为对于闺阁女子是非常不妥的,一旦有了万一情况发生,对于男子来说不过是一段风流趣事,对于女子来说却可能要赔尽一生。

  他用折扇敲着手心,最后毅然道:「我这就去找原治之,让他尽快夹上门提亲,就算不能早日完婚,也要先把婚事决定下来。」

  原治之首肯,费明兰默许,又有原府郑氏主母的大力支持,费明德以为这己经是一件铁定能成的大喜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治之与他一起从京城焦急等来的,并非原府的提亲人马,反而是皇帝亲笔写下的一道赐婚诏书一一

  皇帝将乐阳公主赐婚予原治之。

  原治之跪在那里接旨,身体却已经僵硬了,头磕在地面上,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玄昱又在搞什么鬼?

  乐阳公主乃玄昱的妹妹,却不是一母同胞,而是先皇最宠爱的皇贵妃唯一的爱女。

  先皇病逝,皇贵妃两月后也病体难支,相随而去了。据说当时太后玄郑氏畅快得大笑三声。

  如果说后宫之中太后最爱的是谁,她或许说不清,但最恨的一定是自从进宫之后就受尽万千宠爱,甚至堪称「独宠」的先皇贵妃。

  幸亏皇贵妃只生了一个女儿,否则按照先皇当时忌讳太后玄郑氏的架势,编宠皇贵妃的程度,很有可能早废掉玄昱,改立皇贵妃的儿子当太子了。

  明明太后与皇贵妃乃死敌,却不知道为何玄昱与乐阳的感情自幼就相当好。这其中自有先皇的有意培养,他希望自己的继承人能够善待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当然这也与乐阳是个娇美可人、善解人意的小公主有关。

  玄昱与太后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称得上冰冷,与同胞长姊金阳长公主的关系更冷淡,他一向看不上太后与金阳的嚣张与强势。

  对于手握大权的男人来说,最讨厌的大概便是要与他争权的女人吧?

  但是玄昱很宠爱幼妹乐阳公主,这是景国皇室人尽皆知的事实。

  现在玄昱居然要招原治之做乐阳的驸马,这是毁他呢?还是太宠乐阳?

  ***

  从古至今,驸马都是个悲惨的角色。

  且不说一旦成为驸马,夫妻之间还要恪守君臣礼仪,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见妻子一面都要申请,大礼参拜:夫妻闺房之乐更是别提,不知道有多少教养嬷嬷、礼仪官之类的人盯着,行房犹如上刑,那根本是折煞人!

  对于怀抱理想,有志于兼济天下的男人来说,更致命的打击是成为驸马后,基本上就与仕途绝缘了,皇室只会给你安排一个养老的闲官。

  既不能养小妾,又不能手握实权,驸马只是锦绣荣华堆里供养的一个公主附属品而己,男人的特权没有了,乐趣没有了,尊严也完全被践踏成泥。

  直正的富贵人家,是绝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去当驸马的。

  那些小说话本里,贫穷学子考上状元,再当驸马,以为这样就可以一齿登天了,实则是民间百姓不了解真正权贵生活的美好臆想而己。

  宫旨太监见原治之迟迟不接旨,不由得有些不耐烦,他长途奔波来到余姚县这小地方,就只为了宣旨,己经很累了好不好?

  太监捏着公鸭嗓子喊道:「三公子?」

  因为原治之「御商」的职位很模糊,许多人并不知道他是什么官,所以认识他的人大多仍然尊称他一声原三公子,而不是原大人。

  原治之抬起头,脸上已经平静无波,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双手接过了太监手中的圣旨,「有劳夏公公一路奔波。』

  他并未把夏公公请入房里,只是顺手塞了个萄包,荷包轻飘飘的,里面却是百两的银票。

  太监没有不爱钱的,夏公公捏了捏荷包,只觉得很轻,可是越轻他越高兴,这证明里头不是散碎银子。

  夏公公心情转好,笑眯眯地道:「咱家恭喜三公子了,喔不,以后就要尊称一声驸马爷了。」

  原治之扯了扯嘴角,和这太监说不清,他打算直接回京,面君再议。

  费氏兰苑,主院西花厅。

  费明兰在里侧,隔着一座紫檀浮雕花开富景落地屏风,与原治之默然而坐。

  两人谁都没想到父母没有棒打鸳鸯,反而是君王横插了一脚。

  父母之命又哪里抗得过帝王圣旨?

  两人都是相当理智冷静的人,权衡得出利弊,不会做出闹死闹活牵连家人惹祸生非的蠢事,只是,终究意难平吧?

  茫茫人海,盲婚哑嫁的时代,有多少人能万幸遇到情投意合的伴侣呢?

  沉默了许久,手中的清茗都已经凉了,原治之才缓缓地开口:「明兰。」

  费明兰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明兰。」

  「嗯?」

  「再叫我一声治大哥吧。」

  「治大哥。」

  原治之捏紧了茶杯,良久,才压抑地低叹一声,「如果……再遇良缘,就……」

  就什么?

  他始终说不出那个「嫁」字。

  他怎么舍得让她嫁别人?

  如此聪慧可人,如此兰心熏质的她,除了他,还有别的男子能够欣赏和爱护吗?又有别的男子能包容她性格中的骄傲与棱角吗?

  她虽然努力让自己如傲霜寒梅,可本质上还是朵需要格外疼惜呵护的名兰啊。

  他以为自己只是对她有点欣赏,赏得各种利弊权衡之后,她堪为良妻而己,他以为自己就算舍她选择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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