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紧急,内忧外患一件接一件,没个消停,那朱漓分明认识她这副身体的主人,为什么没有马上揭穿她?
要是他把她的底掀了出来,那从坟里爬出来,死而复生的人,怎么听怎么耸动,她害到自己不打紧,若连累到赫韫和所有收留她的人就不好了。
赫韫,赫府唯一的公子,他有家门光荣要扛,他必须保住赫氏基业,必须光宗耀祖,崭露头角的他,峥嵘无二,这节骨眼只要摄政王随便给个绊子,他的努力就会化为流水,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不能一颗心老是紧紧的悬着,惶惶惑惑不可终日的憋着过日子,她又没做错什么,也不是自愿要占据这个女子的身体的,实在是没得选择啊。
穿越到这里来,她没有出过远门,都快忘记自己是自由身,她可以选择放弃这样的生活,但日子一久,不自觉的,她就拘在这里了。
忘记天高地远的自由……
是因为这里有赫韫。
女人很容易死心塌地,很容易将自己的一切都押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她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这么做了?
可是真的要离开,却觉得心痛得可怕。
“要去哪?”赫韫问。
“我想……回老家……去瞧瞧。”
她在撒谎,她在这里,家乡的人没有捎过半点信息来,她也绝口不提自己的父母,现在是什么事情让她动了想回“家乡”的念头?
他没说破,眷恋的摩挲着她的手心。“等春天吧,秋凉了,冬天马上要来,出门不方便。”
春天还远着呢。她嘀咕。
看出她的抑郁,他道:“要是觉得春天太远、时间太久了,不如我们就出去兜兜风、去赏秋。”闷不住的个性,真是孩子气。
“真的?”眼底闪过惊喜,她颤声问。
自己找乐子是回事,有人带着,尤其是赫韫,又是另外一回事。
说起来赫韫从来没带她出门过,这次既然放猛虎出柙,她一定要好好敲他竹杠才成!她要买很多很多东西。
“我叫人备车。”
“赫韫最好了。”她的心化做一江春水,暂时把恼人的朱漓抛到脑后去了。
可以出门,还是两人一道,香宓也就不计较马车颠人。
出了城门,城郊的秋意还不太明显,天高云淡,芳草依旧葱茸,到处看得见农家的庄稼,金黄色的稻穗等着秋割,她掀高车帘,趴在车门上,看得目不转睛,惊叹连连。
“就这么好看?”
“嗯,我们那里早就看不见这样的风光景致了,空气污染得厉害,树也被砍伐得差不多,田地都是重金属,台风一来,再大的城市也会水淹一楼高。”
“赫府也是你的家,永远都是,这边风光景致都很好,你就一直住下来吧。”
他总像是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一样,对于她有时的语出惊人,他都很平淡的看待。
“赫韫……”她偏过头来,从车帘外吹进来的冷风吹得她发丝迎风飞舞。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上辈子的事情还有亲人了,是不是人都是这样的?总要忘记一些东西,才能活得更好?
“你看,鼻子都红了。”摸了下她的鼻子,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他眉眼温软,眸色比平常深了三分,两扇纤长的睫毛在眼下形成淡淡阴影,越来越勾引人。
“气闷嘛。”她实在很难喜欢马车这种交通工具,颠簸又气闷,不透透气,骨头都要散架了。
两人同处一室,专属于赫韫的气息一直在她鼻扉萦绕,鼻子对着鼻子说话,这时香宓才意识到两人的姿势很暧昧。
她横过半个身子,看的是属于赫韫那半边的风光,也等于将自己全身的体重都挂在他的大腿上。
他倒是体贴,就这样让她靠着,一手轻抚她的后背,一手从暗匣里拿了准备好的橙子喂她,怕她被马车颠得恶心欲呕。
有他解闷,路程也不觉得远了,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她下了马车还有些腿软,所幸赫韫一直在她身边扶着。
这男人,牵着靠着都让她感到心安。
一条小径蜿蜒的隐在层层迭迭的树林子里,他带着她往里走,几个弯转过,眼前豁然开朗,看见的东西,教她再也想不起来路程的辛苦,惊喜的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了。
芳草碧连天!
这地有多辽阔,有好几亩吧。
黄澄澄的,黄金铺地,满山尽是黄金甲。
连翘花,这花不是早春才开?
对北方而言,只有连翘花开了,才意味着春天来了,金黄的四个狭窄花瓣开满整个枝头,人走过,花雨落下,就像一场虚幻的梦。
“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她叹道。
“我娘带我来过。”他说得清淡。
“你娘和爹的感情很好吧?”
“谈不上,只有我娘念念不忘这里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
也对喔,要不然那么多的姨娘又是打哪来的。
男人有了新人总是忘了旧人,这好像是某种定律,几千年来没有改变过。
“午膳我们就在小船上用。”
香宓的眼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有一方池塘,岸边系着一艘小船。
“你连午膳都准备好了?”真好的阴谋。
“晚冬下的厨,准备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他眼里的宠溺再明显不过。
她扑进了赫韫的怀里。她现在心里、眼里,满满都是这个人。
第7章(2)
怀里的温香让他一刹那惊喜莫名,微张的双臂迟钝了好一下才轻轻的、不敢置信的将她搂进怀里,嵌进更深处。
“以后我们不只要赏秋,还要赏冬、赏春、赏夏,一年四季都不能错过。”
“你说赏就赏。”胸膛的声音敲着他的心,如小小的地雷,她是他全部的弱点,他为难自己都学不会为难她。
“一个人赏有什滋味!”
“你也把我算上吗?”
“不是你还有谁?”
“这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不……我要的是这个。”允诺。
他俯身,几近叹息的吻了她。
赫韫吻她的时候,她没有抗拒。
他的眼底都是情意,让被凝视的她以为自己被深深的爱着,轻易的沦陷。
他的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他的唇吸吮她的唇舌,带着深深辗转的依恋,温纯深厚,销魂蚀骨。
“香儿,你都十八岁了。”他的声音喑哑。
“我还是比你大。”灵魂年纪比他大。
“你这爱占人便宜的毛病还在啊。”他失笑。从认识她开始,她就以老大姐自居,真的问她几岁、几时生辰,她却怎么也说不明、道不白。
她就是这么矛盾,生意铺子的事是一丝不苟,但对她自己的事,却总是打马虎眼,再追究她就耍赖说——反正她就是比他大上一年一月又一日。
“我已经快十八岁了。”真快啊。光阴似箭不是说着玩的。
“你这年纪早已及笄成年,早该嫁人了。”
“要急的人应该是你吧,你有传宗接代的压力。”她纠正他的措辞。
赫韫一笑,“我的压力不就等同你的压力?”
嗄,这是什么歪理?
“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人,我那传宗接代的压力不就也是你的?”
她听得脸上一阵发热,这混蛋,几时学会调笑的?而她竟然觉得阵阵酥麻,心痒难耐了起来。
明明就很清白的关系,几时被他不动声色的牵了小手,又不着痕迹的被抱上抱下,再被他给亲了去……
她的底线到底在哪?屡次被他刷新。
又或许……他的意思是他养了两年多的猪肥,该要杀了,送给别人又觉得可惜,于是牺牲小我的收归己用?
为了他这番话,她心思纠结了几天,而日子也如流水般的消逝掉。
这天,小赫一早就拿了张名刺进来。
“香主子,摄政王爷府里送拜帖过来。”金丝凝香箴,真是高贵的绢纸。
“你家主子不在家,搁在他的书房,记得放在显眼一点的地方,他回来就可立即看见。”赫韫对术数的精进一日千里,他在玄学上是属于天份极高的人,但是即使天份再高,也唯有勤奋才能达到术数巅峰。
这两年来,在没人督促的情况下,他依旧天天三更火、五更鸡的苦读,他也才十七岁而已,小小年纪,修为却已经是玄学中殿堂级的人物了。
如今还是整个凤京的大红人、大忙人,一旬有七天都待在皇宫里面,皇帝一刻都少不了他。
他替皇帝专天文、占候卜数,对他深信不疑的皇帝还替他在皇宫大苑的最高处盖了观星阁,想要他天天都住在那里。
他的忙碌可想而知,即便如此,慕名而来的名刺仍然如雪片般飞来。
“帖子不是要给少爷的,是要给你的。”
她不知道被“退货”不成的小赫心里有没有留下阴影,不过在态度上他再也不敢打马虎眼了。
“给我的?”虽然说目前府里男主外,女主内,而她就是那个女主人,不过收帖子?这倒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呢。
“是。”
“你念给我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