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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我?」鹊儿如梦初醒。

  「由第三者来做评断才公允,不是吗?」她心平气和地开口,定偷偷将原本白皙无暇此刻却通体泛黑的手藏进袖子里。

  「可……可是……」

  「鬼族之人从不说谎,妳说的话,他会信的。」巫绯语找了能增进鹊儿信心的话安抚着。

  「可公子还昏迷不醒呢。」鹊儿设法推拒。「我是不是可以……」

  「一刻钟后他便会清醒,妳在这儿稍候片刻。」她适时地打断了鹊儿。

  「啊。」鹊儿又哀叫了声,无力地垂下双肩。「咦……族长?您先别走呀,妳走了,我怎么办啊?我……我……族长……」

  放眼望去,哪还见得着巫绯语的身影?

  方步出房门,攸皇便让眼前景象夺去所有目光。而那,不过是一般乡村百姓每日所过的平凡生活。

  于田里工作的壮年、看顾羊群的孩童、制做干粮准备储冬的妇人,和在休耕的稻田里砌土窑烤地瓜的老人与稚童……

  如此场景,随处可见,然于每个人脸上所显露的真诚与满足的笑容,却如针一般扎入他的心。

  身一震,攸皇伸手按压住胸口,黯黑的眸中闪过怔忡。

  原来,他的心还会感受到疼痛?

  看来,他仍是高估了自己,误以为自己沉寂多年的心早已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呵。

  淡淡地,他笑了,笑得苦涩且会晦暗。

  远远,一小小身影双手将某样东西紧紧护在怀里朝他不稳地跑来。

  小身影跑得慢,凹凸不平的路面总是阻碍着她,但她总是努力地抬高脚,坚持地跨出一步又一步。

  终于,只差几步她便可至他身前,她开心地笑了嘴,不料下一步却整个人扑跌在地,手里的东西滚啊滚的,反而先她一步来到他脚旁。

  突来的意外,让远处注视着小女娃的老婆婆们不自觉地叹呼一声。

  眸一垂,映入攸皇眼帘的是一颗冒着烟也沾满泥的地瓜。

  「啊。」趴跌在地的女娃还不及爬起,水汪汪的眼便急着找寻地瓜下落。

  一见着地瓜的惨状,不知是因为跌疼了还是因为不甘心,她紧抿的唇扭曲了,悬在眼眶的泪终于落下。

  「族长姐姐说不能浪费食物的。」她抹着泪,说得抽抽噎噎。

  眼前一切,远在他的预料之外。对此,他竟感到有些困窘,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

  蹲下身子,他让自己与小女娃拉得近一些。「这是给我的?」

  他询问的声音虽然平静,却难得的不带一丝冷意。看来小女娃的行径让他的心暖化不少。

  「枫姥姥说,客人要先吃,福儿才可以吃。」小女娃看着拿在攸皇手中的地瓜。「可是它沾了沙,不能吃了。」小女娃的小嘴扁了扁。「福儿浪费食物,会挨族长姐姐打屁股了。」

  第3章(2)

  族长姐姐是指巫绯语吧。攸皇轻抿的唇悄然一勾。

  「族长姐姐在哪儿?我来同她说这不是福儿的错。」现下的他可是在利用小女娃的纯真?

  「族长姐姐在睡觉。」

  在大伙忙着干活时睡觉?攸皇不免怀疑。「妳的族长姐姐真会偷懒。」他用话套着。

  「族长姐姐不偷懒的!」福儿脸上有些不悦,谁也不能说她族长姐姐的坏话。「枫姥姥说族长姐姐身子痛痛,需要休息。」

  身子痛?攸皇垂眸细思。换句话说,受伤了?

  「族长姐姐在哪睡觉?」

  「那里?」她伸出小手指着山壁上那毫不起眼的阁楼。「枫姥姥说不能吵醒族长姐姐。」她皱着眉头说着,心里想着何时才能听族长姐姐同她说故事呢?

  「是吗?」仰首一望,他幽静的黑眸闪动。若非有人指点,确实不容易找着她的所在。

  「客人大哥哥。」福儿怯怯地唤了声,如此撑呼乃她自创。「福儿去换一颗地瓜,去去就回。」

  「不需如此。」攸皇回得直接。

  只见他自怀里取出一条白净帕子放在地瓜上,修长手指轻轻转了转,拿开帕子时,沾沙的外皮已全数剥去,只余下黄澄澄的地瓜。

  「哇!」福儿眼睛一亮,欢心地拍起手。「好棒哦,客人大哥哥好厉害!」她的小手握上他的手,催促着:「客人大哥哥快吃吧!」如此一来,待会儿她也可以开动了。

  望着她热切的眼,攸皇竟如她所愿地张嘴咬了一口。

  温热依旧的地瓜一入口,不但暖了他的嘴,还让余温不断散至胸口心窝处。

  他,竟让一名小女娃触动了心?

  凡鬼族人皆有此魔力?抑或是凡与「她」有牵扯之人皆能轻易触动他?

  「枫姥姥!客人大哥哥已经吃了,福儿也要吃!」一见攸皇动口,福儿拔腿便往枫姥姥所在之处奔去,充满欢喜的呼喊传遍整个稻田。

  剎那间,也传进了攸皇心里。

  「呃……公子?」

  一开房门,喜儿便让伫立于门口那只能瞧见半张脸的俊逸男子吓了一跳。

  「我想见族长。」攸皇的嗓音低低沉沉,说出口的请求不似请求,倒有点命令意味。

  他静立不动,既不前进也不打算后退,只是巧妙地挡住了喜儿。

  手里端着没被动过的早膳,喜儿脸上抹过了然神情。他,便是鹊儿口里成天说的公子,族长别扭地不愿承认相识的男子吧。

  这下可好了,人都已经找到房门口来了,她能怎么办?

  「族长不能见公子。」

  「还未清醒?」攸皇冷沉的眸冷冷盯着喜儿,似确认、似怀疑。

  「是。」喜儿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下,那眼神……冷漠得令人难以亲近。

  「我等她。」

  他让了路,身形微晃,眨眼间已坐上楼台栏杆。轻倚着廊柱的身躯似一朵凝聚于此的黑云,飘飘然地,似随时会飘走,也似随时会下起一场大雷雨,令人捉摸不定。

  等?喜儿皱起了眉。那便是不走了,那怎么成?

  ……

  「在我清醒前,早早将他赶出族里。」昏睡前,族长是这么交代的。

  「那位公子是族长救回的,若要将他赶走,族长又何必出手相救?」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妳不知晓?」巫绯语斜睨了喜儿一眼。

  「知晓。」喜儿点了下头。「但族长也说过了:『我巫绯语只会使毒下蛊,从不救人』。」

  「我这么说过?」巫绯语扬高语调耍赖着。「那妳肯定听错了。」

  「族长——」

  「总之,我醒来后,别让我见着他。明白吗?」巫绯语插口打断喜儿

  ……

  听,她绝对是听明白了,可该怎么做才好?

  「公子。」她待他回眸之际方继续道:「族长说,公子若醒来,身子便已无碍,小的会派人护送公子离开。」她说得可够委婉?

  「急着赶我走?」他平缓的语调无高低起伏,莫测难猜。

  「不不。」喜儿解释着:「咱们鬼族从不接待外人,这回公子是例外。」这倒是事实。

  是吗?攸皇扯了下唇。他倒想瞧瞧鬼族对他到底有多「例外」。

  「我不会走。」他这话绝非挑衅。「除非巫绯语亲口赶我走。」

  他是坚持非得见族长一面不可就是了?喜儿的眉皱得都快连成一直线了。

  看吧,她就说她做不来这种事嘛,现下好了。

  说,她说不过人家;动手,依他方才展现的身手,她恐怕连他的衣角也摸不到边……唉,她认输了。

  「公子在此稍候,喜儿马上回来。」她还是先将这原封不动的早膳送回灶房,再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吧。

  「水……给我水……」

  喜儿前脚方离开,房内便传来巫绯语的呼唤。

  那声音断断续续、似有若无,微弱得几乎无法让人听见。

  眸稍抬,他没让心中的犹豫耽搁,身一动,人已下栏杆推门而入。

  倒茶、欺近、掀帘、扶背、喂饮,他的动作流畅,举止优雅,彷佛早已习惯此事,熟稔异常。

  「嗯……咳咳……」口干舌燥的巫绯语喝得急了,一口气顺不上来地咳着。

  拿开水,他替她拍了拍背,如湖水般清透的眸在她未蒙面的白皙脸庞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蛊后巫绯语。

  这名,多年前他已听闻,多年后她的声名更炽了。

  神出鬼没、性情古怪、相貌成谜的她,一度于江湖中引起骚动。他私以为,既是一族之长,又已成名多年,此人年纪必不小,岂知,他根本是错得彻底。

  他,早该想到的……

  ……

  「当家的,今日我方得知一则惊人消息,您可愿听它一听?」一年前,君韶安神秘兮兮地挨近他,说得小声。

  他未答,也未予理会。因为就算他说不愿意,君韶安也会照说不误。

  「听说蛊后巫绯语是封御上的师妹呢。」他用着惊讶的语气开口。

  看吧。攸皇不动声色地将书册翻页。他一直不解像君韶安这种急性子,何以偏偏能将他的商行打理的有声有色?

  「封御上是谁,您知晓吧?就是人人所称颂的那位神医。」君韶安自说自话。「真不可思议,明明同门,一位是神医,一位是蛊后;一位救人,一位害人。难不成是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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