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你……」
「嘘。」他按压上她的唇,握上了她的手,瞳中绽放的坚定眸光如星辰般闪耀。「随我来。」
她随着他出了卧房转进书房,与她十指紧扣的手既温暖又安定,让她飘摇的心慢慢回归。
取出染着朱砂的纸搁在桌案上,他咬破指尖以血当墨凝神地书写着。
那是一串凡人看不懂的符箓,她唯一能辨别的唯有里头书写着的生辰八字,她与他的八字。
停笔,他口中念念有词地将朱砂纸置于烛火上燃烧,而后将灰烬溶于茶水中。
「喝了。」他将装着符水的杯子端至她唇畔。
接过杯子,她一口饮尽。不迟疑、不闻问,只依言做着他要她做之事。
「安心了?」她拿空杯在他眼前晃了下。
「不问我那是什么?」他伸指抹去她唇畔水渍。
低头望了眼两人自方才便紧扣不放的手,她摇摇头。「就算被你下蛊、下咒,我也甘愿。」他对她的心意,她岂会不明白。
心一动,她走近他,脚下的奇异触碰让两人同时低下了头。
那是两双未着鞋袜的脚ㄚ。
呆愣半晌,巫绯语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
这总是稳稳当当、处之泰然的男子,原来也有如此惊慌失态之时。而她,正是造就他如此的「罪魁祸首」。
一思及此,挂在她唇边的浅笑沾上了甜甜的蜜。
「这里头,满满的都是我,对吧?」她的指点着他心口,脸上是得意也是欢喜。
他静静望她,未让面具覆盖的脸庞有着淡淡云霞。
举手,他握住她食指压于胸口。「现下起,无我应允,不许离开我。」
闻言,她咯咯笑了。「你比我还霸道呢。」
她不过是请他别离开她,而他却是命令般的不允她离开。
尽管如此,她却爱极了他的霸道。
「说妳不会离开。」他稍急的口吻泄露了他强抑的镇定。
扬眸望他,她灀的笑意渐收。
看来,他是真的担心呢。
看来,她终会伤了他的心呢。
那该如何是好?
从识得他至今,她还未曾见他开怀笑过;那笑,肯定会令人着迷万分吧。
踮起脚尖,她吻上他紧抿的唇,一次又一次,直至他软化的唇回应起她的诱惑与她缠绵。
「我绝不离开你。」她将立誓般的呢喃说进他嘴里,并在他着火的唇烙上她雪白浑圆之际,喊出了对他的真心意。
「我爱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一名从宫里来的特使,手持圣旨,念得神气十足。「宣!鬼族族长巫绯语,见旨即刻入宫面圣,不得耽搁,钦此!」
「……」
圣旨宣完了,却迟迟无人接旨。
「大胆刁民,还不快快接旨!」特使横眉竖目,一脸难看。
刁民?螓首微俯,坚决不跪地听旨的巫绯语正细细地斟酌着这两个字。
好啊,这八竿子与她打不着的皇上,她活了二十来年不曾与「他」有丝毫牵连之人,凭什么「他」一道旨来,她就得必恭必敬地俯首称是?
再说,朝廷是朝廷,江湖是江湖,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何必来蹚浑水?
「这旨,接不得。」回应的巫绯语只想早早将人打发了。
「说清楚!」
「那巫绯语早在半年前已伤重……嗯,您来晚了一步。」
她之言,如愿地引起一阵骚动,不论是赶来凑热闹的喜儿、尽忠的鬼族守卫、高傲的特使,当然也包括攸皇。
「巫绯语死了?」那怎么成?特使急得快飙汗了。没能将人带回向圣上复命,他还能活吗?
「如您所言。」巫绯语顺着特使的话回答。她可没说自己死了,这话可是特使说的。
「怎么不早说?」
「是您要大伙听旨即可,不许废话的。」巫绯语用特使说过的话回敬着。
这些打着皇上名号而来之人,也不想想脚下所踩的是何人的地盘。哨站守卫都还没来得及通报,自己已将「迎宾炮」放得轰天响,扰得她无心与攸皇商讨今年交易的细目;扰得她无心思量如何自他身上偷得更多的怜爱;也扰得她中断了欣赏他俊容的好心情……
这几扰下来,气得她丢下一切拉着攸皇直奔鬼族地界,直想将那不速之客给碎尸万段!
而此刻不正是报仇良机?
「妳——」特使一口闷气憋着。「妳又是谁?」
「我?」巫绯语面纱下的唇勾了下。「我是现任族长,敝姓攸。」冠夫姓的她可没说谎。
她的话一出,喜儿连忙掩至口,及时掩下到口的噗笑。
而攸皇则是来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置于身侧的手。
「既然妳是现任族长就由妳来接旨!」他总得找只羔羊来替代吧。
「这岂不是欺君?」
「欺……欺……」特使呆了下。「没这回事儿!此乃权宜变通之道。」他吞了口口水。「妳立即与我回宫面圣,当面向圣上禀告!」
「那可不行。」巫绯语佯装惶恐。「已是人妻的我,怎可随意和不熟识的男人离去,更何况还是去见另一名男人?」她拍了拍胸口。「小女虽是刁民,但这妇德与妇道还是懂一些。」
「圣上不是一般男人!」特使扳起脸孔。
「您之意是,圣上不是男人?」
噗一声,喜儿再也忍不住。她赶紧用力咳了几声藉以掩饰她的失态。
「妳妳妳……」特使一连三个妳字,气得浑身直抖。
「小女攸氏。」她好心提醒。
「攸氏!今日不管妳愿不愿,妳都得随我回宫面圣,否则我将强押妳回宫!」特使撂下狠话。
「原来,当今皇上是个不顾民愿的暴君啊。」
「大胆!」特使呼叱一声,身后的侍卫纷纷抽出随身佩剑。
手一扯,攸皇已将巫绯语拉至身后,以身护她。
望着他的伟岸身影,看着他紧握她的手,无法言喻的暖意煴得她的心口缓缓发烫。
「小女不明白皇上从何得知巫绯语这个人,也不知晓皇上意欲为何。但小女可以跟您说,皇上之事,巫绯语一点忙也帮不上。」
「不可能!」特使一口否决。「有人向皇上密笃,皇后所中之毒唯有巫绯语能解。」不得已,他说出了实情。
「喔?」巫绯语与攸皇互望一眼。
好啊,到底是谁想陷害她?
蓦地,她见着攸皇微瞇的眸中杀意一闪。
他,动气了?他绝非嗜血之人,能让他恼火者可是少之又少,除非……
「密笃者可是领着一头黑豹的红衣女子?」巫绯语脸色一沉。
君韶安说得没错,这只「母老虎」没咬死人之前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妳怎知晓?」特使意外地扬起语调。「妳们相识?」
「您回去告诉皇上,就是她害了巫绯语的。」
第8章(2)
「不成!」特使摆摆手。「妳得跟我一道走,巫绯语不在,现任族长的妳得负起全责。」
「特使是强人所难。」
「不管妳怎么说,我都得带走妳!」
「不惜动武?」巫绯语冷下了脸。
「不惜玉石俱焚!」特使是豁出去了。「就算我死在这儿,仍会有他人接替我而来。妳挡得了我,又岂能档下皇上的千军万马?」
「您威胁不了我!」
「我知晓。」特使咭咭笑了。「我威胁的可是整个鬼族人的性命!」
可恶!
这便是牡丹的诡计吧。拒绝面圣,死路一条;从容面圣,恐怕得担负救不活皇后之罪。
自牡丹「从不手下留情」的行事作风看来,皇后难以活命。杀人的喊救命,好人、坏人全让她一人当了,果然心狠手辣!
牡丹目的明明是攸皇的天书,却三番两次拿她逼迫攸皇,让他承受愧疚与自责的鞭笞。
该死的!
巫绯语拧起了眉,明知是个陷阱却又不得不照着牡丹的诡计而行。
「攸?」巫绯语扯了扯攸皇衣袖,征询着他的同意。
「别无选择了。」攸皇回眸,掩下眸中的痛楚。「对不住,是我……」
急忙按压住他的唇,她知晓他欲言之词。
这个总想将所有事一肩扛起的男子,总是期望他人过得比自己好的男子,上天到底还要折磨他多久?
「我呀,最讨厌别人对我说这三个字。」她盯着他的黑瞳,自上头瞧见映着深情与坚决神情的自己。「尤其是你。」
他眨了下眸,满心愧疚稍稍淡去。
「倘若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她继续说着,当着众人的面毫无赧色地将唇亲昵地移至他耳畔颊旁。「你知晓该如何补偿我?」
「小女得先声明,此行完全是受制于人,而非小女自告奋勇、毛遂自荐,倘若皇后命该如此,还请皇上勿迁怒无辜之人!」
这便是巫绯语,即使面对九五至尊,那有话直说、直来直往的性子依旧不改。
「妳要朕保妳性命无忧?」皇上严肃的脸庞怒意闪现。
江湖中人果然比一般平民百姓刁钻、奸诈多了。
「不。」巫绯语回得直接。「小女要皇上保我夫君与族人安全!」
「不包括妳?」
巫绯语笑了笑,一脸笃定。「小女安危自有夫君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