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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专程莅临,属下惶恐。”萧大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一道苍老的声音笑下。“萧弟,大喜日子,你也变得多礼啦?你什么时候对我行过礼了?我得找人画下这个奇观。”

  “丞相若知道我有多心急,便不会这样取笑了。请主持吧。”

  万丞相笑得更开心了。“我改日一定要好好认识这个茵香老板,竟让无人可近的萧炎急成这样,一日内便办成亲事!外人还道我这个老贼又要把你推向边塞去了。好,开始吧!”

  一道高昂的声音宣道:“新妇请酌‘天地合’!”

  她的右手被执起,她毫无困难地辨认出那是萧炎的--不是因为触感,而是她忽然乱掉的心跳!一个酒杯递入她手中,她以为他会放开,他却以两掌握住她双手,缓缓将一个金杯端至头巾下,来到她唇边。

  她不知自己双手为何被他覆上就开始颤抖,若不是他大手的沉稳,金杯中的浆液怕会洒得一身。

  她瞪视着杯中的“天地合”--那竟是红似血的液体,还散发出让人欲呕的浓烈血气。

  她身子微晃了下,他手下的力道加重了,半支撑住她,接着无情地将金杯一斜,如血般的浆液便流入她口中。

  不准吐出来!她仿佛听到延潇在她耳边这样命令,但他根本没有开口,而且……而且……他根本不是延潇!完全是她自己的幻想而已。

  她强迫自己咽下那感觉热烫的无名液体。生平没喝过血,她根本不知道那该是什么滋味,只能拒绝这个可能性。

  如同吞下沸腾的浓汤,从喉头一路烧到胃--

  泪水溢出,她只能全力压下将出口的呜咽,感觉金杯被他拿走,他一口便饮尽剩余的浆液。

  “好!”万丞相赞许道。“上歌吧!”

  她被萧炎半扶半架地移到丞相身旁的座位上,而他并没有在她身旁坐下,而是立在她身后,一只沉重的大手压在她左肩上。

  前方传来笙歌鼓乐,时而激昂时而欢悦,却不似湘音所听过的古乐。

  这场婚礼也没有古装剧中所演的拜堂,读过的历史里也没有提过眼前的事物,她根本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朝代。

  喉咙的灼烫挥之不去,她感到昏昏沉沉--是那烧辣的浓浆所致吗?

  “祝贺萧大人!”众人忽然齐声高呼,把湘音震得半醒过来。

  “走。”耳边传来萧炎冰冷的命令,她不由自主被他搀着前行,双脚勉强迈着步子,免得被难看地拖着走。

  众人的祝贺声被抛在身后,她半倒在他怀中,想要抽开身子,却虚弱得无能为力,他有力的大手稳稳地握住她的腰。

  如果是浓浆让她虚弱,为何对他却没有同样的效力?或者这是古时男人对女人所用的伎俩,保证没有新娘能够逃婚?

  忽然觉得周身一凉,眼前变暗,脚下踩到柔软的地毡,听到他沉声道:“全给我出去。”

  轻而细碎的脚步声急急忙忙撤走,门呀地一声关上了,她被他按坐在软得可以陷下去的垫褥上。

  她屏息,等着他开口,或再度行动,他却是无声地伫立在她跟前,像座可怕的冰山睥睨而下。

  她再也受不了这种张力,伸手拉下红巾,抬起头来看他。

  他的眼光如谜,她鼓起勇气直视他,努力在那俊美深刻的双眸中寻找任何熟悉的感觉。

  她似乎看到了……但再一眨眼想要更加细看,却又捕捉不到了。

  “你?”她艰难地开口,想着要说什么才能摸索出更多,却不泄自己的底?

  等了半晌,等不到她接下去,他挑起一边嘴角,却无笑意。

  “想问我究竟是哪一个,延潇或是萧炎,对不对?”

  她的眼睛睁圆了,接着狂喜地跳起身来。“你--你是延潇!是延潇!”

  她的兴奋之情却被他脸上讥诮的淡笑立刻抹去,她僵在那里--

  天!她是不是又搞错了?是延潇被他发现了吗?她自曝身份了?

  她突然刷白的脸色让他眼中阴暗下来。“别担心,你可以当我是延潇,至少暂时如此。”

  她摇摇晃晃地坐回垫褥上,隐隐察觉这是一张大得惊人的床,呐呐地问:“什么……什么意思?你不是延潇吗?”

  “我来的时候,的确是延潇,但我现在看你,你也已经不是禹湘音了不是吗?”

  她刺激过度的脑子好一阵子才能正常运作。“你是说……我们开始起了变化,或者……开始变成我们在……这个时代的人了?”

  “了不起,禹湘音的脑子也许平凡,茵香老板却有一等一的心智。”

  她瞪着他,即使心乱如麻,即使她的脾气也不再是从前的她。

  “在我看来,你那傲慢尖刻的性格却一点也没变。”

  他又挑着嘴角笑,冷而迷人。“我想,我可能比较喜欢茵香老板,毕竟萧炎是疯狂爱着你的。”

  萧炎?

  他说着萧炎爱她,语气轻柔,这让血液冲上她面颊。她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不是他,爱的又是哪个她。天!她会被这团乱丝绞得窒息!

  “这就是你逼婚的理由?”

  “我吗?”他深息地瞅着她。“就算是我吧。”

  “你--扮了女装离开后,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决定从头问起,不确定自己真想知道,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你最好先告诉我,你是发了什么疯,才把我支开,又笨得乖乖嫁人?你是真的忘了自己是谁吗?”他声音又转冷。

  “我没忘!”她喉头紧紧的,那个延潇……那个延潇……那个想要她、却终究没有真正要了她的男人,明明还在眼前,还自称延潇,她却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你可知道萧炎是个怎样的人?”他的语气更轻了,她却颤抖起来。

  “你跟我都听到了,亭儿说你……他……是个让女人犹如守活寡的男人。”

  “没错。”他的声音冷到让人打哆嗦,那双美目透着残忍。“那是一个终年征战、杀人无数的人,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手的,十三岁时便单枪匹马杀了第一个敌兵,后来攻下敌阵无数,所以不到而立之年便成为护国大将军,兼封为首监堂--王的密警组织首脑。这个位置可谓无所不知又无所不能,让帮派罪犯为之丧胆、连市井小民都闻风色变。”

  她握紧了双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很简单,我出了大门后立刻被部下接回,显然我从前也曾扮女装行事,萧炎的潘安之貌行事起来过于引人注目。”

  “你说起他来,似乎事不关己。你真的觉得……自己慢慢在变成他?”她知道自己声音中怀着希望。

  “怎么,你希望我不要变吗?”

  他的反问让她哑口。她……希望如此吗?那个讨厌她的延潇?

  他没有逼迫她回答,只退开一步,斜椅在床柱上。

  “身为密警首脑的好处还真不少,头一项就是能在最短时间内取得任何人的背景和秘密。你还没有问我有关你自己的事。”

  第7章(2)

  湘音看着自己紧握的双手。“你是说……茵香小姐的事?”

  “你在这个时代可不是普通人。”

  她力持镇定。“全告诉我吧。”

  “你--茵香小姐,是这个时代少见的女商人。通常女人就算想从商,也是躲在丈夫或家人的庇荫下,你却以一名未出嫁女子之身独挑大梁。你从酒馆起家,因做得一手膳药好菜而远近驰名,接着你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是什么?”

  “你开了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到目前为止,你旗下已拥有附近五城十家‘酣马’客栈。换句话说,你开了现代连锁店的先河。”

  她不能置信地问:“你不是在捉弄我吧?”

  “我看起来像是有幽默感的人吗?”他淡淡回答。“你是大名鼎鼎的茵香老板,你的名声因为你的坏脾气而更加响亮,城里孩子喜欢哼唱‘茵香麻豆辣,不如小嘴辣,酣马铁蹄快,不如飞踢快’。你呢,嘴坏又爱动手,睥睨天下男人,所以到了二十五之龄仍无人敢上门提亲--除了萧炎以外。”

  她脸胀红了,发现自己扬手就要掌他嘴,骇得收回了手压在身侧。

  “瞧,我不就差点挨了你的铁掌?你是练家子身子,自己发现了没有?”

  她不自觉低头举掌细看,这双柔荑明明是钱包起来养的,哪里像是练过功夫的了?

  “你爱美爱得要命,天天砸钱求药草名方,身上的疤痕几乎都被消除殆尽,但今天早上我看得很清楚--”他顿了一顿。“你只有左方乳晕旁有一道剑痕,疤虽然摸不出来了,淡淡的银色却像会发光,怎么也遮染不掉--”

  她连身体都热起来了。“那才不是什么剑痕,是我从小就有的胎记!”

  他站直身子,往床沿跨近一步。“萧炎年初在京城的酣马本店批评了一道菜,触怒了茵香老板,竟然被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从来没有人敢顶撞的萧炎,本来要直接动手斩了茵香老板,管她是男是女,却被同座的兄弟二监堂阻止,暗示他能暗中处理,才没有当场血溅酣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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