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你有想过吗?如果没怀上孩子呢?”他冷冷问道。心想,她要敢说出什么古怪的想法,他肯定会把她劫走,好好地管教一番。
她愣了愣,显然未曾思及此可能性。
“那……那那我们就……”她脸一臊,这么说,好像对他提出邀请似地。
“我们就再努力。”他眉一挑,心情好多了。
她双颊泛红,螓首微低,虽未明讲,却摆明了正有此意。
冷遥夜嘴角噙笑,片晌才道:“我已让宝儿别对外喧嚷,她知分寸的。”
她斜瞄一眼,怎他对她家的丫鬟比她来得有威严?
“今天好好休息,我先回好汉楼一趟。”他得回去安排些事。
“你……要走了?”她抬眼问道。
“我会再回来。”他承诺。
“嗯。”她仰望着,露出一记灿笑。
整妆毕,季珞语肚子忽地咕噜一响,这时,宝儿适巧端了膳食进门。
季珞语心虚地别开眼神,不敢直视宝儿。
“小姐饿了吧?一早老爷还问起小姐呢。”倒是宝儿一如往常,面色无异。
“阿爹有说什么吗?”她一个早上都未露面,阿爹怕不担忧焦急?
“宝儿跟老爷说小姐昨儿个累了整天,今早想在房里多歇会儿,老爷自然不会多问。”宝儿向来是丫鬟里最机灵的一个。
季珞语点点头,唇瓣掀嚅,像要说点什么,又难以启齿似。
“小姐,冷公子……”宝儿偷觑了眼,说:“或者我该喊他姑爷了?”
“姑……姑、姑爷?你别胡说。”她险些被口水噎住,对着宝儿瞪大眼。
“人家这么说,冷公子也没反对呀。”今早冷公子特意叫了她过去,要她让底下人别去吵小姐,又吩咐她备热水备膳食的。瞧冷公子对小姐这般呵护,显然对小姐有情。
“你……这么叫他?”她惊问。
宝儿微笑点头,也只有冷公子那般的仙人才能配得上自家小姐。
季珞语快昏了,她支手撑额,挥挥手让宝儿下去,她得静一静。
究竟冷遥夜是怎么看待此事的?难道他真考虑留下来?可……他若留下来,神月教怎么办?他们会允许教主离开吗?
嗳呀!不想了。她摇晃螓首,甩开脑中的纷扰,决定先喂饱肚皮再说。
不久,见季实慌慌张张奔了进来。
“怎么了?”她搁下牙箸,问道。
“大小姐……”季实左右瞧了瞧,低声道:“刚才门外有位中年男子说是您师父,让我把这信亲手交给大小姐。”
一听及“师父”,季珞语惊得跳起身,忙接过季实手中的信,打开取出字条。
今夜亥时一刻,老地方见。
字条底下仍划上一片枫叶,只是多了行小字——
小心行事,行踪保密。
师父愿意露面了?她笑逐颜开。这么一来,就能得知师父与神月教之间有何干系了。
是夜,她早早遣丫鬟们回房,换上夜行装,跃墙而出。她一路施展轻功,不忘师父叮咛,不时留意周遭动静。不久,来到城郊一间破旧的土地公庙。这间小庙原就香火稀少,近几年来更是杳无人烟。
当她身形在门外一落,里头便传来一声沉厚的嗓音。
“丫头轻功练得不坏呀。”
她眼珠子骨碌碌,打开庙门,边笑道:“不坏仍有个‘坏’字,都让您给察觉了,还不坏?”
爽朗的笑声哈哈响起,门内站着一名身形高大、丰姿隽朗的壮年男子。
“师父!”她开心地上前叫道。
“就知道你这丫头没那么好打发。”叶慕之故意沉着脸训道,然眸底的笑意却泄了底。
“知道就好。”她笑嘻嘻地回嘴。
当年她在土地公庙旁遇见倒在墙外的叶慕之,当时他衣衫褴褛,身上有多处外伤,她当他是孤苦乞丐,为他请了大夫抓了药,叶慕之自此便在庙里住了下来。有一回她又溜到土地公庙后面玩耍,意外瞧见叶慕之飞身将不知如何爬上高墙的幼犬抱了下来,她当下便要拜师学艺;叶慕之原是不允,却禁不住她的央求,而她总是跟前跟后师父师父地喊着,最后他便随她去,收了她为徒。
“带了什么好酒?”浓醇香味扑鼻,叶慕之朝她手上的包袱努了努。
“阿爹封存的陈年女儿红,再加上几样下酒菜,爆獐腿、炒猪耳朵……”取出包袱里的东西,几道下酒菜是她溜去四季茶楼摸出来的,还热着呢。
“云家庄的女儿红。你爹存着等你找到夫婿时开封,你这丫头竟然偷渡出来,要让你那小气爹得知,不急得暴跳如雷?”嘴里虽叨念着,仍耐不住醇酒诱人。忙打开那坛陈年女儿红,顿时,醇厚芬芳的酒香溢满四周。
“既是为我而存,便是我的女儿红,尝这么一坛算得了什么!况且那窖藏的女儿红多得数不清,阿爹不会发现的。”她眨着眼,一脸调皮。
叶慕之听了哈哈大笑,豪爽地举坛大口饮下。
“好酒!”放下酒坛,他抹了抹嘴,脸色忽地一凝。
“丫头,这回听师父的话,神月教的事非比寻常,一个不小心你这条小命可就不保。”虽疼爱这徒儿,却不能放任她胡来。
“师父,我见过媚娘子。”她突然说道。
叶慕之一怔,脱口惊问:“你见过媚儿?她人也来到这里?”
她点了点头。不敢告诉师父她去了“好汉楼”,怕引来师父一阵责念。
“也罢。该来的总会来。”叶慕之长叹一声。
“师父,你与媚娘子有何关系?她也会使‘踏雪寻梅’呢。”
叶慕之一颤,问道:“她可知你是我的徒儿?”
季珞语摇摇头。
第9章(2)
“媚娘子是神月教的圣女……冷遥媚,与当今神月教主为同父异母姐弟。”叶慕之说道。
季珞语点点头,这事冷遥夜跟她说了。
“当年与她相识,原不知她身份,我受她爽飒的性子吸引……”叶慕之顿了半晌,才说:“后来发现她身份……总之,世间事有太多无可奈何。”
师父虽然说得模糊不清,却不难猜出,曾经有情的两人,因为外在种种而分离。难怪当她问及“心里有人”时,媚娘子的神情有些无奈又带着难以排解的愁思。
“师父,你还爱着媚娘子吗?”她脱口问道。
叶慕之一怔,没有回答,然眸中柔波流转,显是忆及当年小儿女的美好恋情。
“师父的事暂且别问。倒是你,别再与冷遥夜有所接触。”他回过神,凝重道。
叶慕之很早就来到临阳城,为打听神月教圣物一事从何传出,以及是否有人想借由此事图谋不轨。不料这事很快就被牧平,先前的骚动却未引起任何争夺,究竟是神月教哪位人物出现,才会有此成效?
打探下来,竟是神月教主,这倒颇令人讶异。据闻冷遥夜才智本领不输当年的冷纯风,不同的是,他低调成性,甚少踏足中原。没想到这回竟亲自出马。
往事虽已事过境迁,中原武林仍不忘那一场血战,当年参加此役之人,莫不忧虑神月教再次卷土重来,冷遥夜这时入中原,难免让人有所臆测。
他本不欲让徒儿卷入这场纷争,却瞧见冷遥夜出入季家,心头一惊,立即将徒儿找了出来。
“为什么?”季珞语问道。
“丫头,神月教太危险复杂,冷遥夜更不是个简单人物,要统领那群桀骜不驯的教众,不是件容易的事。离他远一点,否则有一天当他要了你的命,你都还不晓得原因。”
“他不会的。”她未有丝毫迟疑就回道。
见季珞语眸光带情,叶慕之一惊,忙问:“你……喜欢他?”
她倒也不扭捏,直白地点头承认。
叶慕之不敢置信地摇着头,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师父,当年你得知媚娘子是神月教圣女,难道就能断然地说不爱吗?”她凝着颜,认真问道。
叶慕之再次惊撼,见季珞语眼中的执着爱意,知她对冷遥夜用情已深。他拿起酒坛,仰头倒入口中,长声喟叹。
师徒俩沉默不语,良久,季珞语才开口问道:“师父,‘杏林堂’怎还会有木匣出现?里头究竟有何东西?”她蹙眉纳闷道。
叶慕之心想,是否该让她知道其中原委?当年不让她说出师承,就是怕有朝一日神月教寻仇时会波及到她。沉吟片刻,他无奈地摇摇头。要这丫头不插手已是不可能,与其让她糊里糊涂卷入危险,不如把话说清楚。
“为何还有木匣出现,这事师父也猜不透。上回取出的木匣内放着一件小婴儿的兜巾,那兜巾乃当年新任武林盟主夺位时的旗帜,上头有着小婴儿父母亲私订终身的诗句,及两人的题名……”叶慕之眸色转暖,一脸柔情。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季珞语眸眶一热,突地轻轻念道。
叶慕之全身一震!瞪着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曾听媚娘子念过这诗。”她总算了解为何媚娘子提及这诗时眼中为何有着愁思;也明白相爱的两人为何无法相守;更知道当有心人士得知小婴儿的身世时,会引起江湖上多大的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