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奶奶,该结束了,当年害死父亲的人所剩无几,他们的下场都不是很好。”满凄凉的,受到妥善照顾的幸运者少之又少。
有人已经死了,有人遭到弃养,躺在阴暗污秽的安养中心,有的像张家慧的父亲,勉强用呼吸器维持生命,但再精良的科学仪器也阻止不了他健康上的败坏。
闻言,她眼神黯然的叹了口气。“就算我想放他们走,他们也不一定肯离开,你自己看吧!”
古雁玉一挥手,眼前的画面转到室内,不见老态的张伟文意气风发地坐在豪华办公桌前,提笔批示公文,桌上立了个烫金名牌,写着“社长张伟文”。
而他大腿上坐了一个小女孩,他边办公边慈爱的逗弄女儿,一旁还有温柔美丽的妻子笑着为他送上咖啡。
不只是他,当年和他一起策划骗局的人全都位列高官,共同治理这座古雁玉创造出来的城市,他们不会老、不会死、不再有病痛。
有钱、有权、有女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这是所有男人的梦想,谁舍得抛弃名利权势。
这便是古雁玉想给孙女看的,当初只是想困住他们的用意已经失控,随着越来越贪婪的欲念,她必须不断地编织更美好的远景来满足他们。
“爸爸……”
骤地睁大眼的赵潆青热泪盈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风采依旧的父亲抱着十岁的她开怀大笑,摇着波浪鼓逗她开心。
她从没见母亲那么妩媚过,娇媚地依偎父亲身旁,眼中满是崇拜和依恋。
“在他临死前的那一刻,我感应到他快死了,他作了个回家的梦,所以我‘越界’到他的梦里把他带出来。”一个做母亲的私心。
“越界”是把一个人从他的梦境带到另一个人的梦境中,这对织梦者而言是相当危险的行为,而且也不被允许,因为能力不足者有可能在中途迷失了,导致两人成为梦的孤儿,无处可去。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拭着泪,赵潆青泪眼婆娑地望着年轻好几岁的父亲。
“隐约有感觉到吧!毕竟他也是卓越的织梦者,他不提,我也就不说。”就让大家一起活在梦里,无忧无虑地过着幸福日子。
“奶奶,这是不对的,你不可以让梦与现实混乱了,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有他们该负的责任,以及数着日子等待他们的人,梦是要醒的。”
“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可是……”她无法扭转,梦编得越大越难以控制。
一时间,她竟也狠不下心毁掉亲手创造的梦境。
“不要责怪你奶奶,她是舍不得我消失,梦的结束也等于失去唯一的儿子。”
有不爱儿女的父母吗?她太爱他了,想用一生守护他。
“爸?”他怎么……
咧开白牙一笑的壮硕男子揉乱她头发。“青青,你长大了,爸都快认不出眼前的大美人是我缺牙的小心肝宝贝。”
“爸……你好吗?”
赵潆青想问问父亲过得好不好,梦里的他快不快乐,可是她问不出口,未语泪先流。
“哭什么,傻丫头?爸偷活了好些年也足够了,我作了很美很美的梦呢!”他一如生前的爽朗,哈哈大笑。
“你知道自己已经……”她哽咽了,没能往下说。
赵强国面容慈蔼地抚着女儿面颊。“死了,我的尸骸大概已是一堆白骨了。”
“爸,别说了。”她不想听。
“哈,不说就能逃避现实了?你越大越笨了,还有呀!妈,恐龙已经绝种,本来我也以为这一切是真的,结果一抬头看到翼龙从我头顶飞过,我吓得清醒了。”
原本只是怀疑,一只翼龙证明了他的臆测。
“你这孩子真是的,早就晓得了为何不告诉我一声?害我拼命地瞒,拼命地织梦,结果把梦搞得太大了。”连她也无法收拾。
他眨了眨眼,淘气的模样跟小女儿赵漪蓝如出一辙。
“我孝顺嘛!不忍你伤心,你想要我活着,我就活着,儿子是妈心头上的一块肉,不挂着你怎成。”
“你呀,都是三个孩子的爸了,做起事来还是这么不知轻重。”让人既宽慰又感伤。
母亲的爱是最伟大的,愿意牺牲一切守护儿子,赵强国甘愿挨训。
不过,他也是一位父亲,一个女人的丈夫,为了他所爱的家人们,他的笑容变淡了。
“青,替我照顾你母亲,虽然她唠叨又爱操心,可是她很爱你们,老是一边念一边用扇子帮你们扇凉,怕你们被蚊子叮……”刀子口豆腐心,一个善良又有包容性的好女人。
今生没有福气陪她到老,就等来世吧!
“爸……”
“回去喽!女儿,剩下的事爸来处理,你只管把奶奶吵醒,叫她别睡了,一睡近十年又不是老妖精……”他边说边顺手一推,将女儿推进一扇银色大门。
第10章(2)
倏地,一道暖和光线照在赵潆青微颤的眼睫上,她抖了几下张开湿润的眼,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由眼眶滚出,滑落腮侧。
她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旋转的手术灯,焦急万分的女子面容……喔!她被一股蛮力推开了,跃入眼中的是神色冷峻的男人,她的最爱。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突然被一具温热的胸膛抱入怀里,赵潆青顿感温暖的摇着头。“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下次不许你再拿自己安危开玩笑,别人的死活与你无关,一个也不准帮。”夏仲夜冷声冷气的下最后通牒,禁止她“越界”入梦。
看到她在睡梦中露出惊惧神色,时而颦眉,时而颤抖,甚至泪流满面,油然而生的愤怒凌驾了不舍,几度想打断进行中的“梦游”。
他是心疼她的,舍不得她在梦里受苦,而梦外的他只能干着急,无法进入梦境中帮她,让他气急败坏,迁怒身边所有人。
“别人?”被用力一推的异能研究者张家慧挑起眉,冷视狂晒恩爱的爱情鸟。
“张博士,我已成功见到我祖母,也瞧见你父亲在她梦中,我想他不久之后就会清醒。”而她也该去接回奶奶,共享天伦之乐。
“真的吗?”平静无波的眼眸出现一丝激动。
“也许他现在已经醒了,现实的一分钟等同梦的一星期……”
她还没说完,张家慧便急急忙忙地奔到隔壁房间,很怕是一场梦,昏睡十年的父亲仍一觉不起,在睡眠中自然辞世。
氧气机运转着,枯瘦的老人仍然没有丝毫动静,静静地躺在雪白大床上,一如睡着了,安详而充满……死气。
突地,脑波测量器发出急促的哔哔声,二氧化碳吐出的量变多,凹陷的眼窝微微抽动……
“你……你是谁?”太久没用的声带发出沙砾磨过的沙哑声。
张家慧哭了,流下欣喜的眼泪,她握住父亲骨瘦如柴的手。
“爸,我是小慧,我长大了……”
同时,在医院的安养病房里,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妇人轻吐了一口气,缓缓睁开酸涩眼皮,见到近十年来第一道阳光。
这是梦吗?
眼前竟是一片的白,找不到任何缤纷的色彩,白得仿佛世界再无污浊,只有纯净,连高耸入云的建筑物也是白的。
咦!是希腊式风格的白色阶梯,一、二、三、四、五……哇!一共有十五阶,她几乎可以闻到地中海的味道,真实得不像是梦。
“哎呀!拖拖拉拉的在干什么?时间快要赶不及了,你还要磨磨蹭蹭的,不想结婚了是不是……”
结婚?
谁要结婚?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好像是……老妈在大喊。
赵潆青轻轻眨动长睫,似醒非醒地看看四周,有些迷惑,有些茫然,有些身在梦中的飘浮感,她咬着唇,想确定是不是在作梦。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对着她笑,小花童一身素白的捧着漆白花篮,篮子内是没有杂色的百合、海芋、风信子、山茶花、桔梗……的花瓣,一样白得宛如雪花。
一道白玫瑰铺成的花径延伸到前方,上百名可爱的小朋友分男女站在花径的两旁,每个人手上都抓着一只气球,上面写着……我爱你,老婆。
她动容得都快哭了,双手拢掀起过长的裙摆,在儿童的诗歌吟唱下,快步地走向等候在教坛前的男人,将手往他的掌心一放。
好真实,真实得像是假的。“我不是在作梦吧?”
穿着一身白的新郎俯下身,在她耳畔邪恶的低喃,“我可以证明不是梦,如果你同意我提前亲吻新娘子。”
他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痛。
“夏仲夜,不许你再咬我,我都快要不能出门见人了。”赵潆青一瞪眼,轻捶笑得轻狂的可恶家伙。都是他害她差点赶不上自己的婚礼。
“那最好,留在家里陪我玩吸血鬼游戏,我最大的目标是在你全身上下留下我专属印记。”一说完,他又轻轻吮咬她白玉耳垂。
她没好气地羞红脸。“要是害我在婚礼上出糗,今晚你别想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