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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不见就好,打了半天秋千,也累了吧?快下来歇歇。」乳母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下秋千架。

  「真奇怪,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会见到他呢?」赵御爱天真的眼眸里是好奇和疑惑。

  「别想这些了,胡思乱想当心头会疼。」

  乳母只希望这是一次意外,以后还是不要再有这俗人事情发生才好。

  「帝姬是千里眼,所要连皇宫之外的人都看得到呀!」

  如香想法单纯,只觉得新奇有趣,没想太多。

  「我是千里眼,那该有个顺风耳才对。」赵御爱天真无邪地笑起来。

  然而,此时的赵御爱并不知道,这不是她唯一或最后一次看见远方的景象,更不会知道除了父皇、母妃、兄弟姐妹以外,那个被如香叫做乞丐的人,从此之后也会频繁地被她看见。

  第三章 辗转(1)

  班灵躺在古树的凉荫下躲着烈阳,微风徐徐,周围不时还有清脆悦耳的鸟叫声,此景与衣衫褴褛、头发凌乱的他极不相配。

  从他前方经过的睡人见他浑身肮脏不堪,都掩起了口鼻快步走过,有个老妇人以为他是乞丐,丢了两枚铜钱给他。

  班灵闭着眼随意地躺在树根上,听见铜钱的声音,睁眼一看,便将两枚铜钱拾起来放进腰袋里,一边坐起,一边望着老妇人的背影喊道:「多谢大娘!」

  老妇人回头看他一眼,劝道:「瞧你人模人样,手脚健壮的,坐在路边乞讨像什么样儿?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好好找个差使做,你爹娘还等着你孝敬呢,可别这么没出息。」

  班灵笑而不语,看着老妇人走远,倒头又躺下来。

  六年前,父亲带着他前往「上方寺」求仙桃神药药,但是途中在「妙莲庵」大病了七日,虽然还是到「上方寺」不熟来了颗仙桃,可是下山赶回家已经又过了五日,重病的母亲等不到他们回家就已经病故了,而那颗仙苦苦求来的仙桃隔一日也烂了。

  父亲悲痛欲绝,安葬了母亲之后,想起「妙莲寺」圆寂女尼提到的「皇宫」、「天下的第十八个女儿」两句话,于是决定收起打铁铺子,带他离开沧州,前往东京开封府安身。

  因为,只有东京开封府离皇宫和天子最近。

  没想到,行经一处松林,路旁忽然跳出了一伙强盗砍杀他们父子,劫了钱财,班灵的背上虽然被砍了一刀,但幸好刀伤甚浅,只是昏迷在血泊中,让强盗误以为他已没命,让他逃过了死劫,然而被砍断手的班光石因失血过多,没有活下来。

  当班灵从昏迷中醒来时,抱着父亲肢离的尸身哭了一夜,次日,收拾好父亲的尸身,在路旁挖一个土坑草草安葬了父亲,然后便漫无目地上路,背上的刀伤也不理会,由着它自行愈合。

  小小年纪的他同时失去了双亲,身无分文,无人可投靠,饿了就向人讨食,天黑了就随处找个地方过一夜,偶尔会遇上好心的妇人给他梳洗更衣,让他吃顿饱饭。但是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独自一人流浪。

  班灵原以为自己活不了太久,没想到他能像野猪一样生存下来。

  ***************

  时光荏苒,在他四处流浪了三年以后,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东京开封府。

  开封府有三重反城——最里面的是皇城,也叫大内,再外一层是内城,是宫廷官署所在地,而最外一层是外城,多是民房,寺庙和街市。

  班灵就流落在这外城中,连内城都进不了,更不用说皇宫大风了。

  有一日,班灵找到了一间破庙准备栖身几日时,意外发现一个少女吊死在廊后的内堂,他从来没有见过吊死的人,有些惊讶,怔怔地看着那个悬梁自尽的少女出神,看那少女生得眉目清秀,除了舌尖吐出、脸色苍白还有些微发青以外,其实看起来并不吓人。

  这样年美丽、如花苞初绽的少女,为了什么原因寻死?在他的脑海中只有这个疑问。

  看到翻倒在地的椅子旁边还有双精致的绣鞋,摆放得很整齐,绣鞋下似乎压着一张纸,他好奇地抽出那张纸,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娟秀的字迹——

  妾身胡氏贞娘,见此遗言者便是妾身恩官,恳请恩官至金梁桥旁的胡氏饼店报信,定有厚赏,举家拜谢。

  班灵把纸气折好收妥,转身就要去报信,但想到那少女仍悬在梁上,家人要是见了必定伤心不已,一转念,便把门板拆下,接着踩在椅子上把少女小心地解下来,轻轻地放在门板上,然后替她将绣鞋穿好,这才出门报信。

  当少女的家人陆续赶到破庙时,见少女的尸身便哭得肝肠寸断,随后来了仵作验尸,知道是班灵将少女尸身解下,便留下他盘问。

  「你叫什么名字?」仵作打量着他。

  「班灵。」

  「几岁了?」

  「十三岁。」

  「才十三岁?」仵作看了一眼他的身高。「你个子挺高,态度也很世故冷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班灵面无表情,心想任何一个孩子只要跟他有相同经历,绝对也会变得跟他一样世故冷静。

  「你是如何发现尸体的?」仵作又问。

  「我想在这里住几晚,所以就发现了。」

  「你居无定所?没爹娘?没家人?」仵作皱眉看着他。

  班灵摇摇头。

  「你认识她吗?」仵作用疑问的眼光盯着他。

  「不认识。」

  「为什么发现尸体不赶快去报信就好,还要把尸身解下来?」

  「我只是不希望她的爹娘看见她吊死的模样,怕她的爹娘受不住。」班灵淡淡地说。

  仵作抬了抬粗眉。「你年纪还小,怎么就敢碰尸体?一般像你这样的孩子看见吊死的尸体早就吓坏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

  班灵不喜欢这个仵作问话的态度。

  「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小姑娘,没什么好不敢的。活人跟死人没什么差别,而且她也不叫尸体,她的名字不是叫胡贞娘吗?」

  在人家的爹娘面前尸体尸体地说个不停,也不管人家爹娘听了会有多难受。

  仵作看他的表情更古怪了。

  「以后别这么做,一发现尸体什么都别碰,免得惹麻烦上身。你先别走,等我验尸完,确定死因以后你才能走,要不然还得把你押到官府问话。」

  「好啊。」

  班灵耸耸肩,无所谓地站在一旁看仵作写验状。

  仵作报完年月后,一边检查尸身,一边念着,一边写。

  「舌尖出齿门一分至二分,喉下痕迹赤紫色,脚下有为灸斑痕,梁上尘迹仅有绳痕一道,并无凌乱迹象,确系自缢无疑。」

  仵作在胡贞娘的脸上盖上白绢。

  「贞娘啊——」

  胡贞娘的母亲趴在她身上号啕大哭,几乎晕厥。

  ***************

  班灵经历过父母亲去世的巨大悲伤,面对死亡他已经没有太多感受,但是此时看着死去的少女胡贞娘,还有她悲痛万分的父母,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因何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难道连至亲都无法成为她生存下来的意义吗?

  「小官人,多谢你为贞娘所做的一切,这是一点赏钱,你请收下吧。」胡贞娘的父亲用红包了一两银子给班灵。

  「她为什么要死?」班灵忍不住问出口。

  胡老爹老泪纵横,哽咽地说道:「此间有个大财主郑员外看上了小女,硬要小女做妾,可小女偏偏心有所属,那郑员外言明今日花轿就要来抬,没想到小女性情刚烈,竟就先寻死了。」

  班灵默默看着他悲伤的眼泪,只觉得手中的那一两银子沉甸甸的重。

  那一回,拿着意外得到的一两赏钱,班灵找了一间客栈大吃大喝一顿,然后住进客房中很久都没有躺过的床上地睡上一觉。

  从那日开始,只要听说有意外死亡或死因不明的案件,他就会到现场旁观仵作的验尸过程,有时候尸体被肢解或腐败得很厉害,没有人愿意收拾尸体或者对尸体的处理太草率时,他就会主动要求帮忙,不管再残缺的尸块或是腐烂得多严重的尸体,他都神色庄重并小心慎重地处理,常常让死者的亲人看了很感动,而他就会困此得到一两、二两不等和赏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成了他的谋生之道。

  但是真正意外死亡的疑难案件并不多,而且一旦闹到衙门请求验尸,赏钱自然是衙门的仵作收下,班灵根本别想有机会,所以,他还是饥一日饱一餐的过日子。

  就这样,班灵在东京开封府又混了三年,由于对验尸的好奇,渐渐跟几名仵作混熟了,多少可以听到一些只有内行人才知道的行内事。

  仵作是极贱的贱役,家境小康的人家不愿与仵作通婚,仵作的工食银也非常微薄,但是班灵还是喜欢跟仵作混在一起,因为从他们那里得来的知识是遍览群书也学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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