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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娘请放心,王子殿下对王子妃娘娘挺好。」

  「那我就放心了。」说着,希蕊的眼神转瞬变得凌厉。「你记着,安排你跟在采荷身边,就是要注意她与开阳之间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常,随时回报予我,知道吗?」

  「小的明白,娘娘请勿挂怀。」

  「回去吧。」

  「是。」

  玲珑恭恭敬敬地送走希蕊王后,回到采荷身边。采荷见到她,同样屏退左右,低声相问。

  「怎样?我表姨母都问了你些什么?」

  「王后娘娘问小的,娘娘您平日与王子殿下相处的情况如何,小的都照您的吩咐说了。」

  「是吗?那就好。」采荷放下心,微弱一笑。「辛苦你了,玲珑,等会儿我再给你赏赐吧。」

  「不用了,娘娘,小的对您尽忠,并不是为了讨赏,而是感念娘娘您对小的的恩德。」玲珑叹道。「当年我犯下的错事,若不是有您帮着隐瞒,恐怕小的早就小命不保,枉死宫中了。」

  数年前,玲珑原是跟在希蕊王后身边的宫女,却与一位星宿主有了私情,对方哄骗得她失身,却抛弃她不顾,回家从父母之命娶了个名门千金,而她怀了身孕,走投无路,正欲投井自尽时,是采荷救下了她。

  采荷主动向王后讨了她,将她藏在府里,掩护她将孩子生下,送给某户好人家抚养,从此以后,她便死心塌地跟在这位善良的小姐身边,即便王后极力拉拢她担任通风报信的耳目,她对采荷一片赤诚丹心,也从不动摇。

  「……娘娘对小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说着,玲珑深深一鞠躬。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采荷嫣然一笑,笑如春阳,温暖洋溢。「来吧,你日前不也说想学琴?我来教你。」

  「多谢娘娘!」

  「这位王子妃,倒挺知人善任的嘛。」赫密若有所思地评论。

  月缇横他一眼,不吭声。

  第3章(2)

  两人躲在一旁,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全都看在眼里,包括希蕊王后是如何试探采荷,又在她身旁安排了耳目,而她又料事先机,早就交代好玲珑一套说法。

  「看来她不笨嘛。」赫密揉着下颔。「不仅不笨,还挺聪明的,也很懂得收买人心。」

  月缇冷哼。

  「哼什么哼啊?」赫密嗤笑。「怎么?人家比你想象的机灵,你不高兴了?」

  这话问得犀利,月缇一时无法反驳。

  是啊,若是她所跟随的主子是个无情之人,她又何必忧虑会有谁成为他的牵挂?可不知怎地,她就是看不惯他新婚的王子妃,谁都好,为何他偏偏决定娶夏采荷?

  夏采荷是他在久远以前便认识的,甚至比识得她与赫密还早,当夏采荷像个小妹妹缠着他时,他们俩还在师父门下学艺呢!

  所以,她不免会胡思乱想,总觉得主子对夏采荷是有些另眼看待的,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但她总觉得他们之间绝不单纯。

  「吃醋啦?」赫密似是识破她翻腾起伏的思绪,笑笑地嘲谵。

  她冷冷地瞪他,从怀里掏出短刃,作势砍向他。「要我挖出你那双桃花眼吗?」

  「天哪,不要!」他连忙伸手掩目,夸张地叫嚷。「我再怎么桃花,也比不上咱们主上啊,饶了我吧!」

  他愈是示弱求饶,月缇愈怒。还真把她当成那种不讲理的泼妇了?

  「哇~~女侠饶命啊!」

  她没出卖他。

  接获心腹属下的报告,开阳并不意外。他料想过,希蕊王后一定会亲身向自己的表外甥女探问生活,究竟他值不值得信任,她要从采荷的口中得到判断的依据。

  而他也想过,采荷应不至于出卖他,在表姨母面前打他的小报告。

  事实上,这阵子他冷待她,便是有意试探,而她的反应,正如他所料。

  你放心吧,昨天的事我不会说出来。

  多年以前,她曾对他如此许诺,多年以后,他很想试试,她对他是否还有同样的义气。

  他得到答案了。

  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她的戒心便会就此降低,他仍会防着她,正如他警觉地防备其她所有的人。

  这宫里,没人可以完全信任,即便是他亲生爹娘也一样。

  这是他这些年来学到的,血淋淋的教训……

  琴音如泣如诉在夜色里回旋,开阳听着,不自觉地走到琴音来处。

  他看见他的王妃,独坐于月下凉亭里,黯然抚琴,琴音里,听得出她难以排遣的寂寞。

  是那首「长相思」,她曾在斗花宴上演奏的。

  他隐身于花丛后,静静望着她,她身边无人,连最亲密的贴身侍女玲珑也未跟着,看来是她意欲独处,屏退了下人。

  她一面抚琴,一面径自斟酒,一杯接一杯地痛饮,他从不晓得原来她也会这样喝酒。

  月华朦胧洒落,她清丽的容颜在暗夜里若隐若现,他有些瞧不清,但那哀婉的琴音却是明明白白。

  长相思,这是她的心声吗?

  开阳蹙眉,思潮亦随琴音澎湃起伏,忽地,她轻启樱唇,悠悠地吟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果然,是怨着他呢!

  开阳咀嚼着这出自《诗经》的歌词,冷冷一哂,嘲讽着,胸臆却不知怎地,堆叠着某种淡淡的愁绪。

  愁什么呢?

  他有些不悦,收拢眉宇,只怪她的琴音与歌声太有感染力,才会促使他有所感怀吧!

  可他不能同情她,也不会同情她。

  自德宣仰毒自尽的那天起,他便决定不再同情任何人了,包括他自己……

  琴音赫然止歇,他怔了怔,凝神望去,只见采荷上半身趴伏在石几上,似是昏睡了。

  醉了吗?

  开阳缓缓行去,在她身旁站定,桌上一盏小巧可爱的珠贝灯映亮她嫣红的脸蛋,凉风吹来,拂飞她额前细细的发绺。

  「采荷。」他试着唤她。

  她一动也不动。

  「夏采荷!」

  她依然毫无动静。

  竟喝到醉昏了?

  开阳哑然,一时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夜风又轻拂,她似是觉得有些冷,微微打了个颤。

  他瞠视她,半晌,卸下自己的外衣,正欲盖落她身上,忽地,她嘤咛一声,羽睫翩然扬起。

  他一凛,动作凝住。

  她眨眨眼,瞳光迷离,半晌,认出是她,格格娇笑。

  「是你耶。」她咕噜,像猫一般细细的嗓子,神态也如猫般俏皮,甜甜弯着眉眼,两只手陡地揪住他衣襟,将他拉向自己。

  他整个呆住,任由她将自己拉近,她眯着眼,瞧着他,鼻头轻皱,丰唇微都,那瞳神那表情,霎时有股说不出的媚。

  他不觉屏息,心韵加速,犹如擂鼓,撞击着胸膛。

  「坏蛋……你……终于来看我了。」葱指轻刮他耳缘,如芙蓉般嫣媚的脸蛋,逐渐接近他,再接近他,直到与他之间只有一个吐息之距。

  天地在这一刻安静,他只听见自己体内躁动的血液。

  然后,就在他以为她即将做出什么大胆的行举之后,她螓首一歪,再度落回桌上,丁香舌猫样地舔舔自己的唇,满足似地逸出咕哝声。

  又睡着了吗?

  开阳瞠视她,良久,心绪好不容易缓下,他松了口气,将外衣覆上她的身,在一旁坐下,揣出怀里的凤鸣笛,把玩着,脑海悠然忆起从前。

  记得,那是个春寒料峭的三月天,她刚学会撑篙划舟,骄傲得了不得,缠着要他坐上扁舟,见识她高超的技巧。他不肯,两人拉拉扯扯之际,他最珍惜的凤鸣笛便意外沉进湖里了。

  当时,他极为震怒,这笛子对他格外具有纪念意义,他从来舍不得离身的,她的任性竟使他弄丢笛子,他恨不得当众教训她,若非忌惮她是希蕊王后疼爱的表外甥女,恐怕早就出手了。

  他虽未出手,她还是被他吓哭了,抽抽噎噎,梨花带雨,他不耐,正想离去,忽地传来一声扑通水响。

  他愕然回首,这才惊觉她竟不顾一切地跳进冰冷的湖水里。

  宫女、侍卫,一群人都慌了,尖叫的尖叫,吵嚷的吵嚷,乱成一片,他亦震撼不已,好片刻才寻回神智,跟着跃下。

  她在深沉的湖底寻到他的笛子,而他在漂浮的水草间,寻到脚踝被缠勾住的她。

  她捡回他珍爱的笛子,而他,救回了她。

  结果,他还是愤怒地掌了她一耳光,责备她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记耳光也令他付出沉重的代价,王后怒不可遏,罚他受廷杖,足足打了他将近二十大板,才在她哭哭啼啼的哀求下赦免他。

  那次,她受了风寒,他也伤得很重,而从那之后,她便不再纠缠他了。两人久久不曾相见,偶尔才会在诸如宫廷宴会之类的场合遇上,即使偶遇,也只是礼貌地招呼,不会多谈。

  以为就此形同陌路,不再有交集,偏偏因缘巧合,两人不得不结为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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