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东西”是怎么到了他养父手上的,这对以前以“神偷”出名的老男人来说,顺手牵羊是他唯一的坏习惯,不过,真要对他说教,则是一点用也没有,他只会用一双迷人的眼睛睨着你说:不值钱的东西要他偷,他还看不上眼。
在坎城的每一天,杰若琳总是带着白雪白喝下午茶、种花、串门子,教她烤饼干、蛋糕,尤其最爱拿着关飞天两兄弟的居家生活照炫耀,那眉飞色舞的神情里,有着母亲对儿子的疼爱和怜惜。
白雪白在那里看见了少年的关飞天,那个她本来无从认识、过去少年时期的关飞天。
她对杰若琳感激万分。
至于男人们根本是玩疯了,每天一条泳裤,带着墨镜、滑板、烤肉架就能在海上玩上一整天不喊累。
也许是过得太快乐了,总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半个月过去,她心满意足,和关飞天家人的感情与日俱增,但是她想家了,想念那个只有她跟关飞天两个人的家。
依依不舍的杰若琳差点在机场红了眼眶,白雪白也承诺会再回来看她。
再度启程,几天后,一行四人终于回到了沿海的小城。
三个男人回到家哪还有半点英姿焕发的模样,一个一头钻进计算机室看他的爱妃去,一个吹着口哨扒光身上的衣服,上楼去晒日光浴,最后剩下她跟关飞天。
“呵,剩下我们两个人呢。”
“真好。”由衷的。
这一阵子身边的苍蝇实在太多,他好久没办法跟她细细温存,现在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他要对她做这个,做那个……回到家的感觉真爽!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锵。
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不是被以往熟悉的汽笛还有海鸥声叫起床,还在调时差的人们半夜被某种诡异的声响惊醒,仅有的瞌睡虫被抛过墙了。
“不是叫你小声一点,要是让那个人知道我们躲在这里,看他怎么对付你!”威吓的声音低低的,却有股掩不住的颤抖。
“我……手滑,不是……故意的……呜……”看了眼摔在地上的玻璃杯,被凶了的小家伙想忍住哭,眼泪却不肯配合,和鼻涕混在一起,再用手一抹,变成一只大花猫了。
“好了,不要哭,哥哥会保护你的,你看我有面包喔,赶快吃一吃,好睡觉了。”
黑暗里,一块已经缩水干瘪的面包递到小男孩手里,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没错,可是,现在就把面包吃掉了,那明天呢?
忽然,灯光大亮——
“啊……”
两个肮脏的孩子往角落一缩,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两人的眼睛睁不开,大的警觉性高,霍地站了起来,把弟弟护在后面。
关飞天、白雪白并肩站在楼梯口。
“小纯,阿宇?”她很错愕,这两个孩子不只瘦了一大圈,衣服裤子也脏得不象样,最可怕的是脸上、胳膊上到处是瘀伤。
阿宇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的神情,拉起了还坐在地上的小纯道:“我们走!”
“不要走,阿宇,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疼极了,怎么才多久没看见,这两个孩子又变回最原先的样子,甚至更糟了。
回应她的是无声的冷漠抗拒。
“我来跟他谈吧,你去厨房找看看有什么吃的,我看他们两个都饿坏了。”关飞天搂搂她的肩。
她不放心的往厨房走去,临走前看见小纯不安的抱着哥哥的腿,心里一片恻然,这两个孩子在他们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离家那么久,老实说家里也没什么存粮,最后,白雪白还是从柜子里找出没有开封的面条,搜刮了后面菜园子的青菜,总算煮出两碗汤面来。
她很快把煮好的汤面端出去。
第9章(2)
两个孩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客厅一片寂然。
“来吃面吧,趁热。”她招呼。
只见关飞天点了头,阿宇才带着弟弟上餐桌。
关飞天去巴西之前,没来得及整理房子,先是家具都被坏光了,又是火烧,跟人去楼空的鬼屋没两样,今天白天他们返抵家门,也没急着去收拾整理,难怪这两个孩子不知道他们已经回家了。
吃过面,白雪白替小纯洗澡,为他脱衣服的时候看见他小小的身体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她绷着脸强忍着泪。
尽量避开伤口帮他抹肥皂,她的手抖了抖。“小纯,对不起!”
“……”
“是我不好,要出门没跟小纯说,我以后不会了,你原谅姐姐好吗?”
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也泪如泉涌。
把两个孩子安置妥当,哄到他们睡着,天色已明。
白雪白泡了两杯茶,两人在院子外的阶梯上坐下。
“孩子们身上那些伤痕是被打出来的吧?”当警察看最多的就是家暴案件,金字塔顶端的人有他的难处,生活在下面的人也不容易,拿孩子出气变成了理直气壮的发泄口,大人可恨,小孩无辜。
“我和阿宇谈过,他爸爸自从出狱后因为到处碰壁找不到工作,又回到以前借酒装疯的生活,这些日子不只有他跟弟弟遭殃,就连年老的阿公阿嬷也曾被他爸爸赶出门,阿公瘸了腿,阿嬷每天哭,家里一团乱,两个孩子想逃到我们这里来,没想到我们一出去就去了那么久。”
“我想……”白雪白放下茶杯,手绞了绞,欲言又止。
“想收养那两个孩子吗?”
“你知道?”她惊讶。
“不过,还是要问问那两个孩子的意愿。”
“我去问。”
“那改天我得去找他爸爸好好聊一聊了。”看着东方亮起的晨光,关飞天微笑。
他知道雪白会这么说,他真的不反对。
“真的?”她喜出望外。
“你等着看吧!”
“我把全部情况都分析给周先生你听过了,剩下就是你的决定。”咖啡厅中,面对面坐着关飞天和阿宇的父亲。
中等身材的男人对于他这陌生人的约谈是带着警戒的,直到关飞天请他抽了烟,态度才有点软化。
典型的中年男人,邋遢的外表,一双夹脚拖鞋,坐没坐相,即便是大中午的现在,浑身还是带着浓浓的酒气。
“你是说……要收养我那两个孩子?”不确定的口气。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
“是。”
“先说说我有什么好处?”食指和大拇指相互搓动,要的是什么,只要是明眼人都很清楚明白。
“条件你开。”关飞天好商量极了,像头肥羊。
“你要知道,我养那两个小鬼有多不容易……”中年男子叨叨絮絮。
关飞天一掌阻止他。“长话短说,多少钱你开出来就是了。”
男人的眼珠转了转,沉吟了下,伸出五根手指。“你果然是爽快人,就五百万!够便宜了吧?”
“这是一千万的支票。”关飞天掏出一张即期支票放在桌上。
一千万!男人大喜过望,想不到这么好捞,伸手就想去拿。
关飞天手不动,“我还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还不知道你这支票是不是伪造的,你还要谈条件?”眼看就要到嘴的鸭子还在别人手里,他简直快要气坏了。
“我要知道那两个孩子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这是雪白交代他一定要问的,如果是他,银货两讫,有什么好问的。可是既然家中掌权的说要问,他只好多此一举了。
真正爱惜自己孩子的父亲,就算把自己卖了也不可能卖小孩,这男人一点当人家爸爸的资格都没有。
“呿,就两个哭夭的讨债鬼,那两个要是有你这样的善心人士收养,总比跟着我这落魄的爸要好命,对不对?”
事情很清楚明白了。
这答案他家那个义感满分的小女警要是知道肯定会气昏头,但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我的条件是,这一式两份的契约,你得在上面签名盖手印,拿了这一千万,从今以后跟那两个孩子再也没有关系,也不许假借任何借口再来打扰,要是不遵守约定……”只听见崩的一声,餐桌的桌角硬生生断了一截。
阿宇的父亲看着那截断角,嘴巴差点阖不拢,贪得无厌的心态收得干干净净,脸上终于出现了惧色。
“我知道了。”跟咖啡厅的侍者要了印泥,阿宇的爸爸盖了手印,写上丑丑的名字,揣着那张即将让他有好日子过的支票离开了咖啡厅。
喜不自胜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咖啡厅的另外一个角落出现了三个人头,两个小的低低的垂着脸,倔强着,一语不发。
让他们面对自己亲生父亲那副绝情的样子的确残忍了些,但是关飞天以为,这样他们才能真正的看清楚事情。
至于他们心里的伤,别看小孩子柔弱,日子久了,一定能找到抚平的方法。
他离开座位,走了过来。
“回家了。”
两个大人手里各牵着一个孩子,结了帐,自然也赔偿了人家无辜损毁的桌子费用,离开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