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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后,就由我来代你心疼她。」沐策抬起头来,坚定的目光迎上她的。

  「你……」

  「她救了我一命,她给了我一个新的生活,她让我由衷地感到快乐,她让我知道情是如此美好,她点了盏灯让我知道回家的路该怎么走,她给了我一个家。」他缓慢且详实地说着,一字一句都要她仔细听清楚,「我想给她的,有很多很多,就像你以往所做的。」

  望着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瞳,她仍要他一个亲口保证。

  「你发誓?」

  他举起一掌,「若违此誓,愿遭天诛。」

  苏二娘在得到他的保证后也不多罗唆,转过身取来了一大叠的帐册交给他。

  「这是你要的帐册记录。你确定这事不会影响到我夫家日后的生意?」这事被捅出来后,被罚款的心理准备她是有了,她烦恼的是将来。

  「影响自是有的,但在去掉了官府课徵的高税与年年上贡的贿金后,我相信是足以打平贵商号的损失。」

  她大大松了口气,「有你这句话就成了。」

  收拾好心情后,今日还排满了行程的沐策,即弯身向她示意。

  「那么沐某就先告辞了。」

  「日后,我会去桃花山上看她的。」苏二娘在他欲下马车之前,把话追在他的身后。

  他侧过首,款款轻应,「届时在下必定倒履相迎。」

  「要待她好。」她不舍的语气,就像是在割舍什么宝贝。

  「会的。」

  「要疼她。」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一定。」

  「要宠她让她。」

  沭策面上的笑容无比璀璨,「那是当然的。」

  车轮声辕辕地响起,留在原地的沐策目送了远去的马车许久,当他转过身子,打算离开苏府到项南那儿瞧瞧他准备得如何了,可这时他却听见花婶心急的叫声。

  「沐沐!」

  「什么事跑得这么急?」他连忙迎上从后院小门跑出来的她。

  花婶死命地拉着他的衣袖,「你快来,三姑娘被大夫人的伴妇给关进了柴房里!」

  他一怔,柴房?

  那不是她小时候的心结所在吗?

  正当沐策如此怀疑之时,此时在府里的苏默,却不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对现在的苏默来说,柴房真的已不再是她的心结所在了。

  站在窗口的苏默,揉了揉方才被打的脸,那些就如同她爹一般只会使用老招数的下人。

  将她关在这儿要她习点教训……他们会不会太小看她了?他们以为她还是当年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没法离开这问小小的柴房吗?

  「一屋子的凶器啊……」她扳扳颈项,开始在满是干柴的柴房里,寻找起哪个比较合手的破窗用具。

  当沐策以一个外人的身分冲进府内后院时,苏默早已撬坏了窗栏,正坐在高高的气窗上试图从上头跳下来。

  被她吓得不轻的沐策连忙赶上前,足下一点地,即踩着墙面一路攀了上去,伸出一臂揽住她的腰,将她给稳妥地抱在怀中,再带着她安然落地。

  「姑娘?」他才将她放下,却发现她的目光根本就不在他的身上。

  「等我一会儿。」

  推开沐策后,苏默迳自走至满是围观下仆的院中,她抬眼瞪着一院对她目光不善的人,在心中默念眼前都是一田待拔的萝卜许久,接着她深吸了口气,缓缓将一双水目定在芳姑的身上。

  「方才,你打了我两记巴掌,还将我关进柴房里。」她一手抚着面颊,觉得上头还是有些烫热。

  「我这是代夫人教训你!」芳姑用力哼了哼,自恃身分地对她扬高了下颔。

  她点点头,「呴。」

  「若不是你这没人要的跛子暗自勾结了府外的人,今日威武将军怎会上府——」

  「花叔,押着她。」苏默没让她说完,扬手朝身后弹弹指,毫不犹豫地指示,「花婶,立刻差人去找个牙婆,将这犯了我朝律例胆敢欺主的下人给卖了!」

  从没想过她会说出这种话的花婶,怔愣了一会儿后,开心地对她大声应着。

  「我这就去!」她总算不会再只是呆呆地任人欺负了。

  「你敢?我可是夫人的伴妇!」遭花叔用力拘着的芳姑,又惊又怒地扭头朝她大喝。

  苏默淡淡地问:「与我何关?」

  啊?

  「你若还有话要说,就同他们上宫府说去。」反正又不是她所在乎的人,管他干嘛?

  不顾芳姑的拚力挣扎,苏默在其他人欲上前对芳姑施以援手时,抬出主子的架势,一一将他们都给冷冷瞪了回去。

  当花叔已带走人后,她旋即转过身朝沐策大步走来,拉着他的手出了院子,在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时,她即动作飞快地扑进他的怀里,两手紧紧揽住他的腰不放。

  沭策知解地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喃喃。

  「没事了,我在这呢,你做得很好。」还好,这回她连发抖都没有。

  她的明眸里盛满了不安,「长工啊长工,我这样算不算是坏人?」

  「还不够坏,日后咱们再多练练。」沐策抬起她的脸蛋,心疼地抚过她面上的掌印。

  「怎么练?」她呆了呆。

  他含笑地建议,「不如这样吧,我先教你如何虐徒当入门。」

  远在城的另一端,正骑马领着一群亲卫往九王爷府方向前去的莫倚东,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哈啾!」

  第8章(1)

  「不孝徒,人既没死,就不会派人来信吭一声吗?就不会通知一下自家老师吗?就这般让老师为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夜夜垂泪不已,你于心何忍?」

  丞相府内,在收到沐策的来信后,身为一国之相的梅亭然即悬着一颗心,日以继夜地等着他原本以为早已不在人世的爱待登门,而就在今日,在一见到确实还活得好好的沐策后,他即一声一句地控诉着。

  沐策挑挑眉,「哪来的白发?」

  「为师偷偷拔掉了!」

  「哄我呢,您若能生出些白发,那还真得拜天谢地酬酬神了。」沐策自他一眼,不为所动地别过脸去。

  眼前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奸相、百官心目中的妖相、亦是沐策恩师的梅相梅亭然,当年他以这副艳若桃李的出众容貌,首次出现在朝廷庙堂上时,当下迷倒了文武百官不说,就连陛下也都忘了他是男子之身,为他种魂颠倒得差点都忘了回后宫的路该怎么走……

  即使现下他已到了四十一枝花的年纪,可这张红颜祸水的脸庞、这一身玲珑有致的迷人身段,却还是数十年如一日的从没变过,仍旧青春招摇得很,每年照样迷死一大批没抵抗力的新晋官员不偿命。

  「老师,学生前阵子刚进京时,听到个与您有关的消息。」沐策笑咪咪地说着,语气温柔得有若煦煦朝阳。

  梅亭然一听他这话头,登时先前所有气焰就都迅速消失殆尽,还作贼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眸。

  「听说,数月前您在府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不但闹了个云京人尽皆知,还让陛下给下了道旨,要您进宫反省?」好啊,翅膀硬了,脸皮厚了,命嫌太长啦?

  「……快下雨了,为师收衣服去。」梅亭然两肩一缩,转身就想来个脚底抹油。

  「没出息!」沐策大掌朝桌案重重一拍,「都多大年岁了还玩这一套?您当自个儿是深闺怨妇还是被逼嫁的黄花大闺女?性命是由着您这么玩的吗?若是稍有差池,您今日还能站在这儿吗?」

  「为师这还不都是为了你……」当初要不是接到自家爱徒的死讯,他能伤心得不顾仪态、不顾身分,在冲进宫中得不到陛下亲口一句解释之余,才回到自家里闹上一出?

  他厉目一瞠,「嗯?」

  「没……老夫除了心疼你外,不过就是想乘机向陛下告老还乡罢了……」梅亭然害怕地把头压得更低,几乎都快贴到胸口上了。

  「都说过几百回了,没个能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陛下是不会准您离朝的。」拿他的事情去闹?陛下本就厌恶他沐家入骨,怎可能会让老师用这理由离开庙堂?

  「那……那老夫想称病辞官?」梅亭然不甘地咬着唇,那深受委屈的模样,看上去更是楚楚动人。

  沐策再泼上一盆冷水,「您认为这招真骗得过那一打太医?」

  「你这不孝徒啊——」怎么拐都不上钩,他不禁指着爱徒的鼻子哭诉。

  「学生不过是提点您老是刻意忽略的事实罢了。」沐策笑得十分纯良无辜,压根就没把恩师迷惑世人的模样给看在眼底。

  他抽抽噎噎地拉着衣袖抹泪,「爱徒,老夫真不想再当黑锅奸相了……」

  试问,天底下有哪个丞相当得比他还冤屈?

  明明他就是个良言直谏的好清官,偏偏世人就只看在他这张脸上,便兀自给他定了个先入为主的妖孽大罪,根本就不管他是多么的爱民勤政,每每一过朝中大事,他们总是把最坏的罪恶源头往他的身上推,不论对错便把脏水都往他的身上泼,这大大小小的黑锅,他都背了快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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