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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默微笑地替他斟上一杯香茗,「那你想知道吗?」

  「想!」他登时两眼直放精光,求知若渴地看向她。

  「我也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所以我就同你实话直说了。」她两手握着茶碗,在凉凉的秋风中不疾不徐地启口。

  「在下洗耳恭听。」

  她据实以告,「我本就对他颇有好感,一块住久了,感情自然是有的,他当然在我心里占了一席之地,」

  「那……」没想到她会说得这么直接,项南在错愕之余,不禁替沐策悄悄燃起了一线希望。

  「可是我从没想过与人携手这回事。」她随后话锋一转,说出目前正困扰着她的问题。

  他直皱着眉,「从没想过?」哪个女人不打小就向往将来能许个良人这事?

  「那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所以这两日来,她老觉得过得像梦一般不踏实,也怕梦醒后便是春梦了无痕了。

  壶里的茶水,冒起阵阵水雾般的白烟,模糊了苏默的面容,让他看不清她此刻的模样。

  在她迟迟不再开口,只是一味地盯着茶碗里的茶汤色泽出神时,他先是想了想后果,然后咬咬牙,决定豁出去帮他家的远房表舅公一把。

  「恩人啊恩人,你可听过你家长工的往事?想不想知道他过去是个怎样的人?」

  她柳眉轻挑,「说来听听。」

  「在云京时,他爹这大将军虽是当得威风无比,但私底下京中的权贵们却常嘲笑他们沐家,就是一门脑袋空空的武夫。」项南想起往事就觉得人的天分高低真的有差,「他十一岁那年,闷不吭声地去参加了乡试,一鸣惊人地扭转了世人对他沐家的印象后,他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他爹与他大哥连着两年派人都没找着他,还以为他死在外头什么地方,结果两年后,他带回了一个身为江湖中人的徒弟,还说他这两年跑江湖去了,打完武林大会觉得没意思,就又回家了。」

  「……武林大会?」他确定他没说错?

  项南两手一摊,「他当过七日的武林盟主,后来他嫌成天打打杀杀没什么意义,便随手将那盟主之位扔了。」

  「……」有他这么随心随性的吗?

  「接下来他安分地拜了个老师,认真读书不过两年,参加会试又不小心高中了,于是乎他便觉得科举挺容易无趣的,两手将书一扔,就跑来我家告诉我太爷爷,说他对商道颇感兴趣,想试一试。」

  「一试之下?」苏默以哀悼的眼神看着他,几乎都可预料出结果了。

  「一试之下不只把可怜的孙儿我给比了下去,还把一票叔叔伯伯都给吓白了胡子,至今我们仍是不知,当年才十七岁的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独揽后宫众妃嫔的胭脂生意,并进一步让我家成了胭脂皇商的。」项南想到这事就欲哭无泪,「才十七哪,你说说,我能不想哭吗?」

  说封卢,他家一个经营了数戴的小小商号,今日能发展到云京十皇商中的第一等皇商,家族商号百余间遍及仝国,全都是当年走了大运迎来了个沐策。

  靠着沐策眼光独到的谋略,与事先提早作出日后发展的规划,一口气将原本像盘散沙的项氏族人,全都给拉进了他的计划中齐心投入家族大业,并在沐策拉来了皇族生意作为招牌后,关掉了原本不赚钱的棉花铺子,全面性的拓展起胭脂生意,短短几年内便通过官府的考核,并得到宫中所赐的圣旨,登记成为云京的皇商之一。

  可生意做大了,也有坏处,过量的工作与永远做不完的买卖,让族里的大老们累的累、身子垮的垮,不得不早早交出棒子安养天年;父兄辈的一出门做生意就是一年半载,回到家时,不是孩子连亲父都认不得了,就是娇妻早已出了墙头给他们换上了绿色的衣帽;而孙儿辈的则更惨,一年满十二岁,就被无情地踢出家门去帮忙家业了,哪个有空继续懵懂与天真?

  几年下来,别人的商号是愁着没钱赚,而他们却是堆着钱烦恼,下一波被累倒或妻离子散的人,又将是哪个倒霉鬼。

  「乖,辛苦你了。」不是很清楚他们烦恼的苏默,也只能给予精神上的安慰。

  他边摇首边感慨,「你说吧,怎么他这人就是样样全才,天分一样不漏呢?加上他的性子稳,打小就像个小老头似的,天底下再大的事,每每到了他面前,就都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了。」就像当初沭家出事时,进黑牢探监的他都哭成了个泪人儿了,沐策却连吭也没吭个一声,只是叫他从此断了与沐家的往来,快点回家。

  「或许是上天特别疼爱他。」如果去掉那三年黑牢不算的话,他的人生,的确是挺坦途的。

  项南仰天长叹,「最奇怪的是,即使他再如何耀眼,却也从没有人眼红妒嫉过他。」

  「为何?」不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吗?怎么这套到了他身上就不管用了?

  「因为他温柔啊,温柔得要命。」项南抓着发,也不知对此该是沮丧还是高兴,「无论对方是怎样的人,他就是可以找到法子去体贴去照顾对方。」

  第5章(2)

  就拿他来说吧,京里的人常说他面黑心也黑,表面上交际过过场还行,但真要交心掏肺,那可就还远着了,于是除了家人外,他几乎可说是没什么知交。

  但这么多年来,沐策从不把他性格上的小毛病当回事,对他性好渔色这点也从不带任何异样眼光,对着外人时,沐策总是不着痕迹扭转着他人对他的偏见,就像护着自家犊子般,从不教外人有机会欺负他。

  沭策的性格,明媚温和得犹如三月春风般,相信这点与他处过的人都知道,且他护短,外人或许不懂,可只要与他处久了后。就会发现他这人可以待你不假辞色的严厉,也可千方百计地待你好讨你欢心,或许就连他自个儿也不知道,这都是出自于他的温柔而已。

  「恩人啊,表舅公是个温柔的人,日后,他定会疼你的。」说了那么久后,项南总算是说出他今日真正想对她说的话了,要是她不好好把握这机会,她一定会后悔。

  她沉吟地问:「因为我是恩人?」

  「因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项南摇摇头,将那日听来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达给她。

  苏默猛然抬起螓首,心房似遭浸了蜜的刀子给划开,刀尖锐利,不给余地直落至深处,留下一个不可抹灭的伤疤,却甜蜜得难以想像。

  「……他说的?」她沙哑地问,暗自握紧了十指。

  「嗯。」他小心地盯审着她面上的神情,「恩人?」

  然而她却别开了目光,半晌后,她又再次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怎他就独独对你不温柔?」不然也不会三不五时赶他回家了。

  「那是因为他深知我死皮赖脸,一旦宠上了就会得寸进尺。」项南搔搔发,也很不想底细被人摸得那么透。

  蓦然间,一道耳熟的男音悄悄自他们身后响起。

  「看不出你挺有自知之明的。」小兔崽子,皮痒了是吧?都说不能插手了。

  「孙儿这就告退!」项南霎时刷白了一张脸,两手掩着头急急地逃出小亭外。

  「你这表舅公挺威风的。」以往他是不是曾教训过那位远亲,害远亲留下了什么创伤?

  「不躲我了?」沐策看着她此时泰然自若的模样,总觉得这两日来,每每与她的视线相交时,她总会在最后关头忍不住别开眼去。

  她摸摸好像又开始热起来的耳朵,「我没躲,况且早晚都要面对的。」

  他坐至她的身旁,取走她手中已凉的茶,亲自替她烹过另一杯新的。

  「姑娘,我说过,我是认真的。」他侧过脸看着她,目光专注得让她没有躲藏的余地。

  苏默也不避开,只是在略略思索后,坦然地迎向他的眼眸。

  「你不嫌弃我是个跛子?」他应当很清楚,这脚,不只是她的心病之一,更是他人眼中不愿与她结亲的理由之一。

  他淡淡地接口,「那你呢,你嫌弃我坐过黑牢吗?」

  「你是无罪的。」

  「你这脚也是无辜的。」他一手覆上她的,将她的五指都包拢进他的掌心里,「记得吗?我曾问过你是否不想嫁人生子,你说,你放弃了。」

  「嗯。」

  他将她的手拉来按在他的胸前,「现下我想再问问你,倘若有人不曾赚弃过你,一心只想宠你、宝贝你,那么你能不能不要放弃?」

  苏默深深地屏住了气息,瞬也不瞬地望着他,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时,她的心神才在掌心下传来的心跳中,慢慢回稳。

  「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想想。」沐策也不急着催她,「好好想想。」

  她咬着唇,「为何是我?」

  「你说过,为了救我,你把我当盆小花捧在手里矜贵地娇养着,如今,我也想养朵名叫苏默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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