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你没人要,想追你?”她只顾吃,掉了满桌的蛋塔屑屑,他忍受不了,走进厨房拿来两个盘子。
“你想到哪里了,他是感激我当老师的时候对他很好啦,而且我怎会没人追?我是我们的办公室之花耶,不说你不知道,我晚上还要去相亲……”话讲到一半,看见他递来盘子,她换过话题。
“不必给我啦,等一下还要多洗一个盘子,多浪费水资……”
又说到一半,她被他的冷眼射到,乖乖接过盘子,把蛋塔放在上面轻咬。
安凊叙低头清理桌面上的碎屑,耳朵里还萦绕着她那句“我晚上还要去相亲”。突然,一把莫名火气熊熊燃起,他横眉竖目,把屑屑扫进垃圾桶的同时,连同抹布也丢进去。
啪,相当用力的一声,像在发泄什么似,朱苡宸心一惊,抬头望向他。
他没搭理她,转身走进客厅,她端起他的盘子,也急忙跟进。
她说错话了吗?带着歉意笑脸,她坐到他身边,把摆好蛋塔的盘子递给他,他别开脸,不接。
“吃一口啦,味道很好,听说是他们店里热卖商品。”
他屁股往旁边挪,拿起一本商业杂志转移注意力。
“你不喜欢吃蛋塔,不然我给你煮好吃的?”
说罢,她把蛋塔放在桌上,勾住他的手臂,脸贴在他肩膀,亲亲热热地说话。
自从知道他是失散多年的大哥哥,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将两人关系从南北极般远的距离,拉到台湾与菲律宾般近。
而他,似乎没有想像中那样排斥她的靠近。
他斜眼瞟她,她煮饭?那要附上几瓶正露丸,才不会吃出人命?
“别用这种鄙视眼光看我,我不是不会煮,只是懒得煮,我拿铲子的时候,你还不晓得会不会自己擦屁股咧。”她骄傲地抬高下巴。
他的回应是一声“哼”。
“我没骗你,我很小就懂得寄人篱下是什么滋味,我还没上学先会扫地洗衣,还不会写字就懂得如何煎蛋,炒青菜。”她说得自满自傲,完全没有受虐小媳妇的自悲自怜。
“你那么行,怎么把房子住得像猪圈?”
“表哥常说,我小时候做太多家事,物极必反,现在才会把房子搞成这样。”
她的额头贴上他的右脸颊,两只手臂圈上他的腰,像小时候那样,自然而然,理直气壮。
“借口。”他没将她推开。
“不是借口,不信下回你去我办公室看看,我的桌子是办公室里最干净的一张,像你这种有洁癖的人,绝对很乐意和我当隔壁邻居。”
他现在不就是她的隔壁邻居?至于说他洁癖,何不说她邋遢得太彻底,既然她保持清洁是做给别人看的,怎么不三不五时做给他瞧瞧?别老是一出现就破坏他屋里的整齐清洁。
见他又不应话,朱苡宸露出满脸痛苦的表情,夸张得像便秘三天般苦闷。
他没好气,接过她的盘子,冷淡说道:“收起你的臭脸。”
她还以为,爱摆臭脸的人,对臭脸的容忍度是旁人的十倍,没想到她不过摆了三秒钟,他便无法忍受。唉,下次她应该对他说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臭人者,人恒臭之”……这类的大道理。
她眉开眼笑的开口,“我哪有摆臭脸?只是看你心情不爽,以为我又要挑战‘如何靠自己一人完成千场谈话’了。”
“你要怎么完成千场谈话是你的事,别找我当听众。”
她跪到沙发上,面对他,笑容可掬的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刚刚我说错什么,让你火大到连抹布都丢掉?”
“你说呢?”
“你不喜欢学生送蛋塔给我?”
他的回答是“哼”,所以,猜错了?
她努力回想,自己还讲过什么。“哦哦,你觉得我说自己是办公室之花太骄傲?了解,骄傲为失败之母,你教过我的咩。”
他翻白眼,所以又猜错?朱苡宸反复把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从记忆中翻出来。
“我没说什么啦,最后我只说‘晚上要去相亲’,那句又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咕哝着,换来他两声带着同意的“嗯嗯”。
他不高兴她去相亲?她的心猛地发出连环爆炸声,一般而言,男人会为了“隔壁邻居”或“多年不见的小妹妹”去相亲感到不爽吗?绝对不会。
既然不会,那他的不爽代表……她对他而言,已经脱离“隔壁邻居”,进步为“朋友”,甚至比朋友再多上一点点,或者……比一点点更加几分?
她偷偷弹指,暗爽在心,决定再试探一回。“可是,那个男生条件很好,又是我的教授介绍的,不去的话不好意思啊。”
安凊叙的反应是,恨恨瞪她两眼,撂下话,“你去啊,去了以后就别再到我家进进出出。”
他的脸更臭了,可是从来没有一次,他的臭脸会让她感受到千般百般的幸福。
于是,这天晚上,朱苡宸突然得到“猛爆性肠胃炎”上吐下泻到无法参加相亲宴。
第5章(1)
朱苡宸捧着脸坐在沙发上,静静等待正在使用电脑的男人,等他敲敲打打,把一堆她陌生到极点的文字给输入进去。
他到底是做哪一行的?说老实话,她还真的不知道,只晓得其一,他很闲;其二,他足不出户一样可以赚到很多钱;其三,和他共事的人不必接触到他的臭脸;其四,他有个讨人厌的冷僻性格,却有张让人流口水的帅脸。
他没催她还钱,她自然还得不干不脆。
她本想把那些书架卖给二手店,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用不到半个月的东西竟然只愿意给她三成的价钱,为不想亏本太多,那些教人心痛的东西,留在她家里落地生根。
她不是八卦成性,但她很想了解那些年他去了哪里,怎会一部黑色大车子载走他,原本温暖的他就变成冷酷无情的大男人?难不成世间真有恶魔的镜子,会把人心变得冰冷?
安凊叙无预警转过头,她立即抛给他一张大笑脸。
“你做完了吗?可以出发没?”
他静望她一眼,自问,为什么有人可以笑得那样开心无伪?笑容难道不只是某种工具,某种为达目的所使的手段之一?
“再五分钟。”
她笑着,“不要紧,你继续忙,反正时间还早,我……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说完,她起身离开,他一面敲键盘,一面想着她散放在沙发里的书,却没动手收拾,看来他对脏乱的容忍度因为她而变大。
他叹气,看完书不晓得物归原处吗?没见过有人可以生活得那么随兴却又那么快乐。
快乐……敲打键盘的手指凝住……她,多年的受虐儿,凭什么快乐?
他没放任自己沉溺在思绪里太久,安凊叙加快动作,待会儿他要和她一起回老家,那是约定已久的事。
昨晚他整理行李,超过两个钟头。
这句话不是代表他很闲,而是意谓着他的乡愁,近乡情怯,他被父亲藏匿在那里九年,谁都不乐意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可是谁又晓得,多年后回首相望才恍然明白,见不得光的那九年,才是他人生中最快乐无忧的岁月。
昨夜才辗转难眠,记忆里的夜来香渗进他的肺叶,那个失去主人多年的摇篮,不知道还能不能乘载他的重量。
那时,他经常背着小提琴,从街的那头走进社区里,也经常在路的那头碰见已经五岁却没办法上学的阿紫。
阿紫,一个身带青紫伤痕的小女生,明明受尽委屈,却还要乖乖听着大人的洗脑,一遍遍体谅狠心舅妈的无助,人生到底是谁欠了谁,谁亏了谁?
偏偏他也加入洗脑行列,因为狠心舅妈是母亲的好朋友,他讲着大道理,要阿紫牢记,忍耐是最大的力量,有能力的人,会将敌人变为盟友,善良是维护幸福的最佳选择……
然后,阿紫口里那部“邪恶的黑车子”接走他,短短几个月生活,他开始鄙视那些大道理。
有能力的人,会将敌人变为盟友?屁,那是趋炎附势的人做的事。
忍耐是最大力量?更是屁,有力量的人会反攻,会打得高高在上的偶像变成野兽,而忍耐只是懦弱无能的借口。
他用道理说服阿紫看淡受虐事实,却无法用同样的道理让自己原谅伤害他的安家人,讽刺吗?对,相当讽刺,但人生何尝不是一部讽刺史。
敲下最后一个字,关上电脑的同时门铃响起,朱苡宸先他一步去开门。
门外是她见过几次的阿雪,两个女人相对望,她还未反应,一抹兴味便勾上阿雪的嘴角。
阿雪上下打量这个身材高挑,面容清丽的女人,她怎么会出现在阿叙的屋子里?
“呃,不好意思,安凊叙在书房,我去叫他。”她指指关上的那扇门。
“叫他之前,可不可先帮我把外面的东西拿进来?”
阿雪不客气地支使她,朱苡宸也没什么反弹情绪,一点头,热情笑过,就走到门外帮她拿……两大箱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