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老爸会那么生气,可是凭良心说,看上去真的不像ㄋㄟ,不管是那个害死他姊姊的女孩子,还是那个女孩子的妈妈,都不像“杀人凶手”,反倒像是“杀人凶手的被害者”,如果不了解事实说给谁听,谁都不会相信吧?不过这种事交给老爸就行了,他是小孩子,小孩子的责任就是:玩!
于是容宇凡低头专心玩他的战争游戏,轰过来、炸过去,而容惜莲也继续沉思,又像是在等待什么……来了!
吊诡的眼神一闪而逝,容惜莲回复惯常的淡漠,冷静地看着办公室门在两下礼貌的敲门声后自行打开来,老裘德森进入,关上门,慢慢走到办公桌前坐下,诚恳地目注容惜莲。
“京子告诉我一切了。”
“哦?她告诉总裁什么呢?”
“她说你们在读书时代曾交往过七年,彼此深深相爱,但后来她不得已嫁给别人,你无法谅解,对她满怀怨恨……”停顿一下。“容,是她对不起你,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有自己的妻儿了,何苦再惦记着这份怨恨呢?”容惜莲嘴角微勾,像在笑,又像在嘲讽。“然后呢?她还有说别的吗?”老裘德森迟疑一下。“她还说,当年她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回台湾等候换心,想起对你的亏欠,就想去找你谈谈,希望你能谅解她的不得已,不料一见面你就跟她吵,吵到忘了你女儿一个人睡在楼上,而她已经会自己翻身,还会爬了,当你终于想到这点而上楼去察看时,你女儿已摔到婴儿床下去了,于是……”
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把一切都怪罪到她身上,说是如果她没有去找你,你女儿就不会死,所以是她害死你女儿的,容,我认为你这种想法实在……”
霍地,容惜莲放声狂笑,老裘德森愕然噪声,再见容宇凡竟然也在笑,好像他说了一个他们父子俩都觉得很好笑的笑话,却只有他这个讲笑话的人不知道笑点在哪里?
好半晌后,容惜莲才停下笑声,又恢复冷淡的表情。
“你相信她?”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问说:你吃饱了没?
老裘德森眉头紧皱。“容,我知道对你女儿的死,你有罪恶感,但也不能因而怪罪到无辜的人身上,你……”够了!
才听两句话,容惜莲就知道老裘德森不但被那个女人的外表骗了,也被那个女人彻底洗脑了,他的话,老裘德森根本听不进去,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多说了。
“那她有没有告诉总裁,她跟我是大学同学,也是商学系的高材生?”
“呢,这她倒没提到。”
“那么,我可以告诉总裁,她应该比令郎更有能力接下公司,只不过……”容惜莲徐徐落下半眸。“她只有守成的能力,没有开疆拓土的魄力,不,她连往前进的胆量都没有,所以她顶多能撑个五、六年左右,之后公司就会开始走下坡,一路降到谷底,这点,总裁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终于察觉到不对了,“你的意思是?”老裘德森不安地问。
“我早就说过了,我太太跟儿子都想回台湾,而我……”容惜莲的神情极为冷漠。“只想做大学教师……”老裘德森脸色大变。“等一等,你……”
“我要辞职了,总裁,”抬眸,容惜莲冷冷地与老裘德森四目相对。“按照公司的规定,我会在今天把辞呈递出去,两个月后正式离职。”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不同意!”老裘德森嗓门提高了。
“我已经决定了,总裁。”容惜莲坚定地道,不为所动。
“你……你……”老裘德森急得满头大汗。“告诉我,你要如何才愿意改变主意?”
“改变主意?”容惜莲目光一闪,再次掠过一丝吊诡的异光。“那也不难。”
“快说!”
“总裁可以让人事经理接下公司,那我就会留下来,直到他不需要我为止。”人事经理韩特,也就是老裘德森的第四个儿子,换句话说,容惜莲只愿意协助韩特,而拒绝为亚特工作。老裘德森两道灰眉紧紧地揽了起来,深深凝视容惜莲好半啊。“因为京子?”
“对,因为她,这辈子,我永远都无法原谅她!”所以,她想过好日子?别作梦了!
老裘德森离去十五分钟后,敲门声又响,容惜莲嘴角嘲弄地一撇,先把容宇凡的椅子再拖近一点,保护性地探臂环住儿子的肩,再扬声回应。
“进来。”进来的是京子——徐莉雅,也是他预料中之事,他脸上没有半丝表情,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走到办公桌前。十年不见,她依然是个温婉娴静的女人——表面上,难怪亚特会被她骗去。“惜莲,好久不见,你好吗?”她不安地扭绞着两手。
“你认为呢?”容惜莲反问。“好了,招呼打过了,说你的来意吧!”
徐莉雅犹豫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惜莲,请体谅我……”
“别老是重复同样的话来浪费我的时间,”容惜莲不耐烦地打断她。“请直截了当一点!”徐莉雅又叹气。“惜莲,你报复我报复得还不够吗?当年,因为你,江家和徐家都容不下我,出门买个东西也被人指指点点,连晓妍要上幼稚园,都没有一家肯收她,最后我只好躲到南部去。一年后,一个到台湾出差的日本人对我一见钟情并向我求婚,我立刻答应他,只为了想换个没有人认识我的环境,改名换姓重新再来过……”
她苦笑。“那个日本人,整整大了我二十岁……”
“你要怪我?”容惜莲冷笑。“怎不想想,如果你女儿不害死我女儿,会有那种后果吗?”
“晓妍那时候才五岁,”徐莉雅反驳。“她根本不懂事啊!”
“但她听得懂你的话,”容惜莲提醒她。“所以,一切都要怪你,为什么你要对她说那种话?”
“我……我只是好不服气、好不甘心,为什么你就不能分一点爱给晓妍?”
“你又为什么不去叫应该疼爱她的人分一点爱给她,反而要我这个跟她毫无关系的人分一点爱给她?”
“……”张嘴,无言以对。
“为了你儿子一条命,牺牲了我爸爸和女儿两条命……”容惜莲冰冷的眼神笔直的刺向办公桌前的女人。“你以为我轻易就能够忘记吗?”
“可是,我已经受到惩罚了呀!”徐莉雅激动的道。“我嫁到日本不到半年,又跟着日本丈夫调职到美国来,之后他就常常因为工作不顺利而打我出气,我想跟他离婚,可是离婚之后我又能到哪里去?”
她抹着泪水。“于是我只好尽力忍耐,直到一年多前,我认识了亚特,亚特同情我,愿意帮助我,可是我丈夫不肯离婚,还变本加厉的痛打我,两个月后,我丈夫喝醉酒从楼梯上跌下来摔断了颈子,我的苦难才算结束……”
“所以你决定好好抓住亚特,”容惜莲的语气充满了嘲讪的味道。“这么一来,你的将来就有保障了,你和你的孩子都可以过好日子了!”
“我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吗?”徐莉雅哽咽。“我已经受够苦了啊!”
“那是你的报应,你没有权利抱怨!”容惜莲毫不容情地说。“为了你自己,你总是不择手段的牺牲别人,直到现在,你依旧是如此!”徐莉雅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她对老裘德森说的谎言。
“我……我是不得已的。”她呐呐道。
“那么,我也是不得己的,”容惜莲神色更形冷漠。“你要抓住亚特过好日子,请自便,但我绝不会留在这里成就你的幸福!”当天,就在下班前十分钟,他就直接到人事部递出辞呈了。
容惜莲下班回到家,才一眼,孟吟夏就注意到他的表情很恐怖,冷硬得吓人,就连容宇凡也不断向她使眼色,示意要她小心一点,千万别踩到老虎的尾巴。
老虎尾巴?
踩?
哼,看她怎么剪掉老虎的尾巴!
孟吟夏悄悄弯起一抹狡滑的笑。“阿莲,我刚刚顾着看书,忘了时间,现在要煮饭了,可是瑄瑄还没洗澡,你可不可以帮她洗一下?”帮瑄瑄洗澡?
瞬间,僵硬的黑脸就像热奶油似的融化了,“好。”声落,容惜莲已迫不及待的步向女儿的房间了。
“等等,等等,你至少要先换下西装吧!”孟吟夏啼笑皆非的追在后面。
十五分钟后,容惜莲已换下西装在帮女儿洗澡了,而孟吟夏则一边做菜,一边审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那个……”
不过十来分钟,容宇凡就把一切交代清楚了,事情并不复杂,重点讲一讲就差不多了。
“原来如此。”孟吟夏低喃,菜刀用力剩下去砍下鸡翅膀。“好,我知道了,记住,老爸正在气头上,你干万不要随便跟他提起这件事,我会找机会问问他,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回台湾了?”